風(fēng)起洛陽：長相思

燕元照走出尚書府大門時，天空飄起了細(xì)雨。她站在臺階上，仰頭望著灰蒙蒙的天，任由雨絲打在臉上，與淚水混在一處。

"二娘，當(dāng)心著涼。"素心急忙撐開油紙傘，為她擋住雨水。

燕元照輕輕搖頭，抬手推開傘面，"不必了。"她需要這冰冷的雨水讓自己清醒，讓那顆幾乎要碎裂的心暫時麻木。

馬車緩緩駛離尚書府，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格外清晰。燕元照靠在車廂內(nèi)，手指無意識地?fù)嵘闲「?。那里有一個小小的生命，是她與百里弘毅唯一的聯(lián)系了。

"二娘..."素心欲言又止。

"我沒事。"燕元照閉上眼睛，"回府吧。"

馬車轉(zhuǎn)過街角時，她聽見外面有人議論紛紛。

"聽說了嗎？定北侯府的郡主被退婚了！"

"噓，小聲點(diǎn)，人家懷著身子呢..."

"可憐見的，堂堂郡主..."

燕元照咬緊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不怕流言蜚語，只怕這些話語傳到腹中孩兒耳中。這個孩子還未出世，就要承受這樣的非議。

回到定北侯府，燕元照剛下馬車，就見母親燕夫人焦急地迎上來。

"元照！你怎么能擅自出門？太醫(yī)說了你需要靜養(yǎng)！"燕夫人一把拉住女兒的手，觸到一片冰涼，頓時心疼不已。

燕元照勉強(qiáng)一笑："阿娘，我沒事。聘禮...已經(jīng)送回去了。"

燕夫人看著女兒蒼白的臉色，心中怒火中燒："百里家欺人太甚！我定北侯府的女兒，豈容他們這般羞辱！"

"阿娘，不必再說了。"燕元照輕聲道，"這本就是一場政治聯(lián)姻，如今...不過是回到原點(diǎn)罷了。"

話音剛落，燕元照突然捂住小腹，臉色煞白。

"元照！"燕夫人驚呼，"快傳太醫(yī)！"

丫鬟們手忙腳亂地將燕元照扶回閨房。她躺在床上，冷汗涔涔，腹中傳來陣陣絞痛?；秀遍g，她似乎看見百里弘毅站在床邊，眼中滿是擔(dān)憂。

"二郎..."她無意識地呢喃。

"元照，堅持?。√t(yī)馬上就到！"燕夫人緊握女兒的手，聲音顫抖。

太醫(yī)匆匆趕來，診脈后臉色凝重："郡主胎像不穩(wěn)，似有中毒跡象。"

"什么？"燕夫人大驚，"誰這么大膽！"

太醫(yī)低聲道："此毒名為'斷紅散'，無色無味，多用于...墮胎。"

燕元照聞言，如墜冰窟。她猛然想起那日在尚書府，柳七娘侍女遞來的那杯茶...

與此同時，百里弘毅站在尚書府的書房里，手中握著那本《百工要述》，卻一個字也看不進(jìn)去。

申非匆匆進(jìn)來："二郎，不好了！定北侯府傳來消息，郡主回府后突然腹痛，太醫(yī)診斷是中毒！"

百里弘毅手中的書冊"啪"地掉在地上，臉色瞬間慘白："備馬！"

"二郎！"申非攔住他，"現(xiàn)在去定北侯府不合適?。∧c柳家的婚約..."

"滾開！"百里弘毅一把推開申非，眼中燃燒著從未有過的怒火，"元照若有三長兩短，我要所有人陪葬！"

他沖出書房，正好撞見父親百里延。

"站?。?百里延喝道，"你要去哪？"

百里弘毅直視父親："元照中毒了，我要去看她。"

"荒唐！"百里延怒道，"你與柳家的婚事在即，此時去定北侯府，置兩家的顏面于何地？"

"顏面？"百里弘毅冷笑，"父親，您可知道元照腹中的孩子是誰的？"

百里延一愣："你...你說什么？"

"那是您的孫子！"百里弘毅一字一頓道，"若元照和孩子有個閃失，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您！"

說完，他不顧父親震驚的表情，奪門而出。

雨越下越大，百里弘毅策馬狂奔，雨水打在臉上如同刀割。他想起燕元照今日退還聘禮時強(qiáng)忍淚水的模樣，心如刀絞。

"元照，等我..."他在心中默念。

定北侯府內(nèi)，燕元照服下解藥后情況稍穩(wěn)，卻仍虛弱不堪。燕夫人守在床邊，眼中含淚。

"阿娘..."燕元照輕聲道，"別擔(dān)心，我沒事。"

"傻孩子，都這樣了還說沒事。"燕夫人撫摸著女兒的額頭，"你放心，阿娘一定會查清是誰下的毒手。"

燕元照閉上眼睛："不必查了...我知道是誰。"

"誰？"

"柳家。"燕元照聲音雖弱，卻異常堅定，"今日在尚書府，只有柳七娘的侍女給我遞過茶。"

燕夫人臉色陰沉："好一個河?xùn)|柳氏！竟敢對我女兒下此毒手！"

正說話間，丫鬟慌慌張張跑進(jìn)來："夫人，百里二郎在府外求見！"

燕元照猛地睜開眼，心跳加速："他...他怎么來了？"

燕夫人冷哼："現(xiàn)在知道著急了？讓他滾！"

"阿娘！"燕元照掙扎著要起身，"讓我見見他..."

"不行！"燕夫人堅決道，"你現(xiàn)在需要休息，況且...他已是柳家的準(zhǔn)女婿，見你有什么用？"

燕元照眼中淚光閃動："就...就一面..."

燕夫人看著女兒哀求的眼神，終究心軟了："罷了，讓他在偏廳等著。元照你現(xiàn)在不能移動，若他真有心，就等著吧。"

百里弘毅站在定北侯府的偏廳里，渾身濕透卻渾然不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不斷回想著與燕元照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

那個在春日宴上對他微笑的少女；

那個在雪夜里為他送手爐的姑娘；

那個得知有孕時羞紅著臉告訴他的元照...

"百里二郎。"燕夫人冷著臉走進(jìn)來，"我女兒需要休息，不便見客。"

百里弘毅深深一揖："燕夫人，求您讓我見見元照。我只想確認(rèn)她是否安好。"

"安好？"燕夫人冷笑，"她差點(diǎn)沒了孩子，這叫安好？"

百里弘毅如遭雷擊，踉蹌后退一步："孩子...真的..."

"你既然選擇與柳家聯(lián)姻，就不該再來招惹元照。"燕夫人語氣凌厲，"我定北侯府雖不如從前，但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百里弘毅突然跪下："燕夫人，我從未想過要娶柳七娘。那都是家父的安排...我對元照的心意，天地可鑒！"

燕夫人一愣，沒想到素來高傲的百里弘毅會行此大禮。

就在這時，一個虛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二郎..."

百里弘毅猛地抬頭，看見燕元照被素心攙扶著站在門口，臉色蒼白如紙。

"元照！"他幾乎是撲了過去，卻在即將觸碰到她時硬生生停住，生怕傷到她。

燕元照看著他濕透的衣衫和通紅的雙眼，心中一痛："你...怎么淋成這樣..."

百里弘毅聲音哽咽："你沒事就好...孩子...還好嗎？"

燕元照輕輕點(diǎn)頭，手不自覺地護(hù)住小腹："太醫(yī)說...暫時保住了。"

百里弘毅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將她摟入懷中，卻又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燕夫人見狀，嘆了口氣，帶著丫鬟們悄悄退了出去。

燕元照靠在百里弘毅懷里，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松木香氣，淚水終于決堤："二郎...我今日退還聘禮時...心都要碎了..."

"我知道...我知道..."百里弘毅輕撫她的后背，"那聘禮是我親手準(zhǔn)備的...每一件都想著你會喜歡..."

"柳七娘她..."

"我不會娶她。"百里弘毅堅定道，"今日得知她竟敢對你下毒，我更不能與她成婚了。"

燕元照抬頭看他："可是...百里伯父..."

"我會處理好的。"百里弘毅捧起她的臉，輕輕擦去淚水，"你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我發(fā)誓，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們。"

窗外，雨勢漸小，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照在相擁的兩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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