譜子發(fā)話了:“你以為烏庸讓你待掌帝君沒有目的性?”
傅隨扶著枯樹緩緩站起來。被捅了很多劍,血腥味沖的頭疼,還不到血肉模糊地步。目的?目的是什么不重要,也不在乎。
她道:“反正我東跑西跑,你除了詭覓林就是銅爐山?!?/p>
換言之,你的骨灰藏點不是在詭覓林就是在銅爐山。
骨灰,很重要。
若是能拿到一只鬼的骨灰,便可驅(qū)策此鬼。鬼若不聽從驅(qū)策,將骨灰毀去,他便會神形俱滅,魂飛魄散。
在詭覓林里打架,骨灰必然是不在這里,那就只有一個地方了。
譜子一邊說話一邊揮手攻擊。傅隨舉劍防守。
他道:“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早就懷疑你了。當(dāng)年在這里,他看到了銅爐山現(xiàn)在的景象?!?/p>
“他有他的理由,我又何必干涉?!备惦S道,“我還要謝謝帝君,要不然我也不會把你的骨灰藏點縮小?!?/p>
打著打著,譜子越發(fā)暴躁。
他是鬼,身上窟窿稍微多點還算是友好,能跑能跳。于傅隨而言極其不友好,她已經(jīng)開始血肉模糊了,站不起來了。要不是手捂著,內(nèi)臟早已飛出體外。
內(nèi)心的本能冒出一個聲音來:救命。
傅隨躺在地上,估摸著應(yīng)該差不多了。她用指尖的液體畫起一個法陣,道:“縮地千里,銅爐山?!?/p>
譜子不動,銅爐山是出世地點是自己的主場。就靜靜地看著她畫,一起來到銅爐山。
“來到這里,你也沒有力氣起來了?!弊V子道。
她道:“如果是銅爐中匯聚的怨氣爆炸呢?當(dāng)時是強勁的法力沖擊,與這個還是有區(qū)別的。這個波及到這個銅爐山地帶,足夠毀了這里。好在這俱傀身沒法一分為二,怎么樣,頭大嗎?”
話落,倆人又給了對方一劍。
傅隨的劍穿過頭顱。
譜子的劍穿過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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譜子自身就是個怨氣沖天的鬼,來到銅爐山,銅爐中的怨氣憑空增加,更加猖狂。
銅爐山內(nèi)圈的一眾神官看到倆人,驚訝至極,尤其是傅隨。幾乎看不成了。
譜子和傅隨還保持著剛才互捅的姿勢。
很快,紛紛拔出對方體內(nèi)劍。
傅隨猛咳不止,鼻口之間都是血??韧曛?,就畫陣──
縮地千里,仙京。
把內(nèi)、外圈的神官都傳送到了仙京。
眾神官正欲商量著返回銅爐山,有人喊出:“天色好了!”
不再是雷聲轟動,黑云漫天。
“真的曖!”
晴空萬里,太陽高掛。
謝憐道:“所以,還返回嗎?”
靈文道:“剛剛傳來消息,銅爐地帶已經(jīng)炸了,詭覓林......消失了?!?/p>
譜子沒了,徹底的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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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月后的某一天夜里──謝憐無祈愿,正好閑暇,想起前幾日答應(yīng)花城的事,便去找他了。
行了不到一炷香,忽然,他覺察前路妖氣彌漫,視物不清,不由放慢了腳步。同時,前方傳來了一陣奇異的號子聲:
“噫吁嚱、噫吁嚱?!?/p>
“噫吁嚱、噫吁嚱。”
謝憐微微睜大了眼。原來,竟是一抬華麗的步輦。
那步輦甚為瑰麗,金色華蓋垂下精致的流蘇和飄逸的紗幔,若是有誰坐在上面,定然會被遮擋在一片旖旎的紅幕之中,只映出一個引人遐想的影子。
抬著步輦的,是四具骨架異常高大的黃金骷髏,正“噫吁嚱” “噫吁嚱”地喊著號子,趕著路。
每一具骷髏頭骨邊都漂浮著幾團悠悠的鬼火,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似乎是用于照明的,因為每當(dāng)?shù)搅颂诘牡胤?,那鬼火就忽然燒得極旺。
謝憐不由瞠目,心道這莫非是遇上哪家的鬼小姐出去和情人幽會了?連忙退到路邊,讓開了道。
誰知。
那四具黃金骷髏卻抬著那華麗的步輦,停在了他面前,齊刷刷轉(zhuǎn)過了頭骨。
一具黃金骷髏下頜骨咔咔作響,不知從哪兒發(fā)出了人聲,哆哆嗦嗦地道:“城主大人讓我們來接仙樂國的太子殿下。那位殿下是您嗎?”
謝憐道:“是我?!?/p>
骷髏們似乎極為歡欣,放低了步輦,道:“上來吧,出發(fā)啦!”
難道要讓這四具黃金骷髏抬著他去見花城?
謝憐道:“這……不太方便吧?”
“沒有呀。哪里不方便,咱不就是干這個的?!?/p>
“殿下,請上來吧!城主大人等著您呢?!?/p>
于是,謝憐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邁上了那步輦,撩起紗幔,坐了上去,道:“有勞了。”
那步輦上設(shè)了錦緞軟座,甚為舒適,謝憐正襟危坐于中央,總覺得一個人坐略寬。
黃金骷髏們很是歡樂,咔咔地不知在說什么,抬著步輦看起來顛來倒去搖搖晃晃,實際上坐上來之后,卻是很穩(wěn),行得極快。
謝憐坐在輦上,微覺困意,以手支額,小憩片刻,又過了一陣,覺察到步輦又停了,謝憐迷迷糊糊地道:“怎么了?”
話音剛落,那步輦微微一沉,卻是一人上來了,挑起紗幔,輕聲道:“哥哥?”
“三郎。”謝憐有點不好意思地坐起來,輕咳一聲,道:“一不小心睡著了?!?/p>
花城笑了,也坐了上來,道:“哥哥也是太累了。擠擠。哥哥莫怪?!?/p>
謝憐點頭,努力往右邊坐,想給花城多挪出一點位置,花城卻伸手攬住他右肩,往回帶了帶,道:“不必了。夠?qū)捔?。?/p>
事實上,不夠的。
謝憐道:“前幾日你要跟我說的,是什么事?”
花城笑了笑,道:“哥哥,成親吧?!?/p>
謝憐:“嗯,啊?!”
花城還攬著他右肩,沒有松手,如此凝望,如此言語,謝憐登時眼前五顏六色,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都僵了。
他在說什么?
他說成親??
成親?!和誰?!
見他這幅形狀,花城松開了手,嘻嘻地道:“開玩笑的。哥哥被嚇到了嗎?”
“......”謝憐好容易才回過了神,道:“怎么能拿這種話開玩笑?!?/p>
花城哈哈道:“我的錯。”
他伸直了一雙長腿,交疊起來,架在前方,晃晃靴子,銀鏈相撞,發(fā)出叮當(dāng)清響。
謝憐被這聲音擾的靜不下來,心想怎么能拿這種話開玩笑呢?不過,想想也對。正是因為真的不在意,所以才能拿來開玩笑。
花城注意到他神色有異,一下子坐……正了,道:“殿下,你別在意,剛才是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開這種玩笑了。”
“不不不,你有什么錯的?”謝憐道,“你只是說‘成親吧’,又沒說和誰成親,對吧?!?/p>
花城:“哥哥。”
貌似......開大了?;ǔ切南胍院蟛婚_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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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夜“開玩笑”后,他心里莫名有了點陰影,花城再用這樣的“開玩笑”的神情說出的話,他都不大敢隨便接了,低頭笑笑就過了。
沒幾天,謝憐就應(yīng)了祈愿,去村里幫忙插秧犁地了。
花城跟著哥哥住在這里,自然也跟著他一道去玩兒了。因為是粗活,原先謝憐并不想讓他也下地,但拗不過去,于是,二人都換了粗布衣裳,卷起袖口和褲腿,下了水稻田。
遠遠望去,大片大片碧青碧青的水田里,散布著許多個忙碌的農(nóng)人,其中,有兩個身影格外顯眼。
花城和謝憐都很白,手臂漂亮,小腿又長又直,看得看慣了糙漢子的村女們臉紅心跳,不住偷瞅,插著插著,手下秧就歪成了一條弧線,然后變成笑料。
夜里,他們與村民圍著篝火,坐成一圈。
一村民道:“小伙子,是打來哪的?娶親沒有?家里沒老婆吧?”
問的是花城。
花城道:“哥哥家來的。娶了。家中已有妻室?!?/p>
他說著話,目光在謝憐身上。
那幾人一聽,大失所望,卻還不死心,道:“娶的是哪家的姑娘呀?這位小兄弟能給咱們說說不?”
“肯定貌美又賢惠吧?”
花城挑眉,道:“嗯,那是。貌美又賢良。是位金枝玉葉的貴人,我從小就喜歡的。喜歡了很多年,費盡千辛萬苦才追上去?!?/p>
到這里,幾人覺得沒戲了,只好散了。
謝憐聽到‘金枝玉葉’就愣住了。
出神出的厲害,花城把一塊布巾和一筒水遞過來都沒有發(fā)現(xiàn)。
花城道:“哥哥,喝水?”
他道:“三郎,你方才說什么?金枝玉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