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屋里才傳來一聲“進來”。
腳已經(jīng)站麻木的紅玉紅云對視一眼,端著熱水進門。
屋里還有昨夜熏香的余香,少主一身白色單衣坐在床沿,小姐抱著被子,似乎還睡得香甜。
看著整潔的房間不像發(fā)生過什么的樣子,紅云松了口氣,小姐若是現(xiàn)在就和少主發(fā)生什么,夫人第一個就不會放過她和紅玉。
忽然感覺到一道冰涼的視線,紅云脊背一寒,頭也不敢回的擺弄妝臺,為小姐挑出今日發(fā)釵飾品。
死亡視線一掃而過,直聽到少主離開房間的腳步聲,紅云才松了口氣,又有幾分無奈的想,她不過夫人的一顆棋子,夫人的吩咐她哪敢忤逆?
白泠的回籠覺睡了將近一個時辰,她睡飽起床,白亦非已經(jīng)又換了一身衣服,坐在院子里喝茶。
紅底白邊的襦裙,上衣下裳,窄袖的設(shè)計不及平日打扮莊重,但勝在輕巧。婉約清麗的未嫁發(fā)髻,幾只珠釵。她不喜重物覺得墜耳,便只戴了一對銀耳環(huán),式樣簡單大方,一對銀手鐲,紅云本要佩玉,被白泠阻止,“不用了?!瘪嗳谷箶[比較厚重,風(fēng)吹不起來,壓裙裝飾用的玉佩實在不必要。
吃過早飯,白亦非如約與白泠一起逛街。
許久不接觸人群,白泠其實有些不自在,幸好有身邊的白亦非在,熟悉的氣息揮散了似有若無的緊張。
街上叫賣的小販有許多,販賣的貨物五花八門,見過的或是不曾見過的,白泠都十分好奇,總要一樣樣看清楚才挪動腳步往別處走。
從街頭到街尾,不長的距離卻花了旁人逛街的幾倍時間。
整個過程,白亦非相當有耐心,見她感興趣,若是他曉得的,便低聲講與她聽,若是他也不清楚的,便陪著她安靜的一起看。
太陽慢慢升起。
有些疲憊的白泠不自覺的挽上白亦非手臂,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不禁臉色微醺,抿唇垂眸,俏麗莞爾。
在從前,除了兩個親近的妹妹,她極不喜歡與人親密接觸,不論男女,不談老幼。
不知不覺,已穿過熱鬧的街市到了安靜的小河邊上,孤零零的一棵老柳樹,在風(fēng)中搖曳。
“和我想的不大一樣?!卑足龃瓜马?,腦袋忍不住往他那邊靠了靠。
“嗯?”白亦非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
白泠笑而不語,頭靠到了他的肩膀才滿足的清出一口氣,半闔著眼,擋住了半簾溫柔眸光,“可我還是很歡喜?!?/p>
原來,真的會有一種,只要是那個人,只要和他在一起,去哪里都讓人覺得開心的感覺。
白亦非唇角微揚,“那就好?!憋@然,他也想起了昨夜她所說的,“與喜歡的人手挽手走在街頭”這句話。
聞言,白泠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很愉悅,笑容愈深,滿心歡喜,手順著他的手臂滑下進入他微涼的掌心,他垂眸看來,她抬頭,調(diào)皮的眨眼,“何為執(zhí)手?”
白亦非啞然失笑,低頭看著她分開他手指,一點一點,緩慢卻不猶豫的與他十指緊扣。
她的手對比他的來說,很小,亦很軟,讓他舍不得用力。
她抬起頭,笑容美麗,卻又讓人覺得十分脆弱,忍不住精心呵護,唯恐經(jīng)受風(fēng)吹雨打。
白亦非心里一軟,“還想做什么?”
昨夜很興奮,想看看這個與雪衣堡全然不同的地方,可走了一圈,白泠又覺得并不是那么有趣,已經(jīng)萌生回去的念頭,可想想,難得與他出來一趟,若是就這么逛了一圈就回去,實在太浪費。
“突然想看日落。”白泠輕聲說。
白亦非點點頭,“好?!?/p>
雖然他不能讓太陽快些落下,但找個地方看日落還能做到。
山頂?shù)臄嘌逻吷蠑[上了桌案,山風(fēng)拂面,有些微涼意。
“其實要看落日,雪衣堡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卑滓喾莻?cè)眸看她,白泠抬起頭,就見他抬目遠眺,“中樞最高處,不管是日出還是日落,都瑰麗非常。”
高聳入云的中樞頂樓,好像伸手就能觸碰到云層,在那里看日出,看日落……曾經(jīng),父親最喜歡在那里教導(dǎo)他學(xué)問。
他臉上少有的露出幾分懷念與哀傷。
白泠覆上他膝蓋搭著的手,微微一笑,“我還從未上去過,回去了,表哥可愿意帶我上去瞧瞧?”
柔軟的溫暖笑容撫平了心上傷痕,白亦非反握住她的手,笑了笑,“自然?!?/p>
看著他,白泠突然眼睛一亮,示意他坐好,自己站起身去問旁邊站著的紅玉,“可帶了琴?”
紅玉會意,矮身一福下去找琴。
耳力過人的白亦非聞言笑著低下了頭,等著她拿琴回來,才好笑的對她說,“我可不要聽《青梅曲》了?!?/p>
她學(xué)的第一首曲子便是《青梅曲》,從過去聽到現(xiàn)在,再清麗動人的曲子聽多了也少了幾分意思。
白泠瞥他一眼,微微挑眉,“今日我不彈琴。”
白亦非輕輕的“嗯?”一聲,漆黑的眼瞳轉(zhuǎn)了轉(zhuǎn),霎時明了她的意思,不免搖頭,“我琴藝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