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閣闖了以后,蕭瑟、無心、雷無桀留在雪月城學(xué)藝,非常巧合的被三位城主分別收入門下。
無心被酒仙百里東君收做弟子,成為唐蓮的師弟,百里東君放話,無心想學(xué)什么他都能教。
雷無桀被雪月劍仙李寒衣收為弟子,教導(dǎo)劍術(shù)。
蕭瑟被槍仙司空長風(fēng)威逼利誘收為弟子,傳授醫(yī)術(shù)和流轉(zhuǎn)之術(shù)。
等其他人都走完了,司空長風(fēng)摸摸鼻子:“有句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我還是得說一句,你這傷,普天之下,我所認(rèn)識的人里,只有三個人可能有法子?!?/p>
蕭瑟不恥下問:“藥王,李先生,還有誰?”
司空長風(fēng)深吸一口氣,“你母親?!?/p>
蕭瑟沉默下來。
自王叔之死,他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見母妃。
“你母親是一個很自我的人,說好聽點(diǎn)是灑脫,說不好聽的叫冷心,但我想說,你低估了蕭若風(fēng)在她心里的分量?!?/p>
分開前的最后一句話,司空長風(fēng)拍著蕭瑟的肩,語重心長道:“有些事如果實(shí)在找不到答案,不妨坦誠一次?!?/p>
這句話,蕭瑟記在了心上。
但當(dāng)他真的敲響那間小院的門,已經(jīng)是他來到雪月城的第二個月。
門緩緩打開,院中古桃樹繁花滿枝,花瓣隨風(fēng)飄落,一身青衫的絕色女子就坐在樹下石凳上,渾身被從枝丫間漏下來的陽光點(diǎn)綴,生出一片凌亂又具有獨(dú)特美感的紋路。
“兒子拜見母妃?!笔捝砉笆?,眉眼清冽,和上首的易文君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像蕭若瑾,但更像易文君。
易文君起身,抬手扶起蕭瑟手腕,柔聲道:“這里不是天啟,沒有什么妃子王子,只有一對尋常母子。”
蕭瑟直起身,和易文君坐到石桌旁,易文君為他倒茶,就聽他開門見山:“直到現(xiàn)在我都不能理解王叔的死,以母親的能力,只要你想,王叔一定不會死?!?/p>
他更怨不分青紅皂白的父親,但以里也一直無法面對明明有能力拯救王叔卻冷眼旁觀的母親。
易文君動作一頓,繼續(xù)將茶倒至八分滿,才放下茶壺,抬眸看向蕭瑟,這是她的長子,模樣最像她,執(zhí)拗的性格卻更像他的王叔兼師父蕭若風(fēng),比他弟弟凌塵還要像。
看著他,她總能看到少年蕭若風(fēng)的影子。
大概,誰養(yǎng)的孩子更像誰。
“楚河,這世上,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quán)利,有選擇生的權(quán)利,自然也有選擇死的權(quán)利。”
蕭瑟瞬間明白她的意思,心口一窒。
王叔甘愿赴死……
易文君站起身,負(fù)手站在桃樹下,微微仰頭望著枝頭的桃花:“那時我問過他,要不要和我走?只要他愿意,我可以帶他離開天啟,去往這天底下任何一個地方?!?/p>
“可是,他拒絕了我?!?/p>
“楚河,或許現(xiàn)在你還不理解為什么他寧愿死也不離開天啟,但我相信未來的某一天,你會理解他的選擇。”
更有甚者,做出和他一樣的選擇。
想到這里,易文君闔上眼睛,拒絕想象這樣的可能,“無論朝堂還是江湖,無論你做什么的決定,母親都支持你。”
只有她還在,她就不會允許任何人逼迫她的孩子做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這是她易文君身為天下第一的底氣。
蕭瑟呼出一口氣,身體變得松弛:“如果我想當(dāng)皇帝。”
“你想什么時候登基就想什么時候登基?!笔捜翳莻€廢物,連弟弟都保不住,早點(diǎn)退位是對整個天下來說的大好事。
蕭瑟挑眉,嘴角上揚(yáng):“那如果我想做江湖俠客?”
“你是我的兒子,當(dāng)然能夠橫行江湖。”
蕭瑟輕笑了一聲,“門外那個,聽得還開心嗎?”
“也就一般開心吧?!遍T外傳來無心的聲音,身形單薄的少年走進(jìn)院子,來到易文君面前,眉眼帶笑,柔和純真:“阿娘?!?/p>
易文君伸手撫摸他的光頭,眸光柔和:“既已還俗,怎么不蓄發(fā)?”
“習(xí)慣了。阿娘要是想看我蓄發(fā)的樣子,以后便蓄發(fā)?!睙o心真的很乖,說話又軟,聽著什么話都像撒嬌。
易文君笑著說:“那倒不必,你喜歡什么樣子便什么樣子?!彼幌虿粚⒆右笫裁?,他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堅決不讓自己曾經(jīng)受過的苦讓他們再經(jīng)歷一遍。
晚飯,蕭瑟和無心留下來陪易文君,吃完飯,兩人結(jié)伴走了,來陪易文君的百里東君看著兩人并肩談笑的背影,覺得十分詫異。
易文君對此表示:子女不和多半父母失德。
作為母親,對孩子們,她向來一視同仁,沒有人覺得被怠慢被忽視,自然很愿意和血脈相連的兄弟維持好感情。
“新釀的百花酒,入口甘醇,正好用來賞月?!卑倮飽|君無酒不歡,非要拉著易文君來院子里喝酒賞月,易文君拗不過他,無奈入座。
“恍惚昨日還是少年時,可今日看著孩子們長大的模樣,才驚覺自己已經(jīng)老了?!卑倮飽|君拿著酒瓶對瓶吹,看著月亮回憶往昔:
“還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我和你還有云哥偷葉伯伯的酒躲在葉家閣樓上喝,我和云哥扮大俠,豪氣干云,大碗大碗接著喝,硬是喝完了一整壇,最后還為爭誰做你的夫君打了一架。”
易文君被帶入回憶中,笑了起來:“結(jié)果就是云哥跪了七天祠堂,你被禁足半個月?!?/p>
至于她,被禁足三個月,由師兄守著,哪兒也不許去。
后來,鎮(zhèn)西侯府搬到封地,再后來,葉家因?yàn)橹\逆案滿門抄斬,葉云流離,后百里東君去天啟拜師,葉云頂著葉鼎之的名字回到天啟,與她重逢。
易文君垂眸,太晚了,若是他們來得早一些,帶她離開那座困住她很多年的圍墻小院,或許后來很多事都不會發(fā)生。
不過,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沒必要去糾結(jié)什么,她付出的代價很大,但回報更大。
易文君依靠在百里東君身上,百里東君轉(zhuǎn)換姿勢,將她摟在懷中,仰頭含一口酒,低頭喂她喝。
易文君被他扣住腰身,沒地方躲,喝完翻了個白眼:“難喝死了。”
她不喜歡喝酒,不開玩笑。
百里東君哈哈大笑,爽朗笑聲傳去很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