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跑又哭又鬧了一通,小姑娘已然累得睡了過去。
葉冰裳將人交給小慧照看,帶著顧宴去醫(yī)館給他看大夫。
治了傷拿了藥,本該是要分別的時刻,但她看了眼眉目沉穩(wěn)的沉默少年,問起他對以后做何打算。
“你是個男子,便還好一些,但是你妹妹還年幼,就這樣跟著你顛沛流離嗎?”
“風(fēng)餐露宿,食不果腹,這不是一個孩子該經(jīng)受的?!?/p>
“而且就算現(xiàn)在可以,但她慢慢長大呢?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如今的世道,飄零的女子會是何等命運?!?/p>
顧宴握緊了拳,他怎會不知,又何曾少見了,甚至有些人的主意都打到了他妹妹身上。
一個不過才十歲的孩子。
“她這個年紀(jì),應(yīng)當(dāng)要讀書?!?/p>
“你也一樣?!比~冰裳道,“你是個聰明的人,應(yīng)當(dāng)知道耗在世井中虛度日子是沒有出路的。”
“哪怕你夠狠,夠果決堅韌,以后也或許能有出頭的日子?!?/p>
“但那是很久以后,現(xiàn)在,你太弱了?!比~冰裳平淡地打量眼前的少年,長期的營養(yǎng)不良讓他看上去有些瘦弱。
顧宴身子有些僵硬,葉冰裳便很適當(dāng)?shù)匾崎_目光,繼續(xù)道,“或許你還有等的機會,但阿清真的不能同你一道等?!?/p>
“女孩子的路,一步踏錯本就是會天崩地裂的?!?/p>
說到這時,葉冰裳神色有些顧宴看不懂的復(fù)雜。
就好像有一道無形的幕,又如縹緲的霧,鏡花水月般,把她遠遠地隔開在他的世界,隔離在整個塵世之外。
霎時有心慌襲來。
“所以呢?”他故作鎮(zhèn)定地問。
所以?
葉冰裳回神,面色淡然,緩緩而言,“所以,跟著我?!?/p>
“我會為你們提供能安穩(wěn)住下的地方,平日的一日三餐,吃食衣物,還有,送你們?nèi)W(xué)堂念書?!?/p>
這已經(jīng)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條件了,或許顧宴曾經(jīng)做夢也不敢奢求的。
如今卻被清清楚楚地擺在他眼前。
由那個,曾經(jīng)拉過他一把的小菩薩。
向來仁慈善良的葉家小姐定然不會記得,三年前她出城祈福歸來的路上曾救了個男孩。
那是她衣著也樸素,日子想來并不多寬敞,卻還是愿意將為數(shù)不多的吃食分一半給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后來他常悄悄去看她,看著她從柔弱稚嫩的小姑娘,長成皎潔璀璨的月亮。
也從此再不拜觀音。
“你其實不必說得這樣多的,因為我本也沒有別的選擇?!?/p>
但她還是一字一句,言真意切地同他分析,向他規(guī)勸。
就好像要消除他所有的顧慮與不安,真切地想給他們一個能安頓下來的家。
真切的嗎?
自然是真切。
葉冰裳頓住,想著,她想給旁人一個家,又何嘗不是想給曾經(jīng)的自己一個家呢。
她也曾失去一切,也曾風(fēng)雨中飄零。
那時卻無人愿意將她打撈起,無人愿意來救救她。
如今她自己有些能力,自然是能多救一個便是一個的。
但這,又有什么好向旁人說的呢。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在利用你,待會兒便將你賣了呢?”
半晌,輕闔眼眸歇息的人這般幽幽說道。
“你不會?!鳖櫻绱鸬臄蒯斀罔F。
就算是,我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