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振昌在頂尖醫(yī)院的icu住了半個月,人卻絲毫沒有要蘇醒的跡象。醫(yī)生說他被送來就醫(yī)之前已經(jīng)絕食超過三天幾喪失了求生意志,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女兒以淚洗面,初入正軌的兒子手段稚嫩,龐大的家族集團遭奸人覬覦搖搖欲墜,有情的伴侶無法攜手……
死成了他最后的抗爭。
把怡欣送回家后,雷擎天一再叮囑女兒一定要好好陪她,自己獨自出門走走。
雷家新找的獨棟別墅并不在鬧市區(qū),夜晚暗黃色的老式路燈伴著風吹落葉的沙沙聲的氛圍靜謐安寧,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心頭的孤寂感又一次洶涌而出。他與宋振昌一樣,擁有著常人難以想象的財富地位,卻也飽嘗成功人士的孤獨和壓力,他們的生活看似花團錦簇熱鬧非凡,實則凄清蕭索空無一人。
與其說他此刻信步閑游,倒不如說他漫無目的。不知走了多遠,他的腳步終于停在了這條街唯一的一家臺式餐館前。
“三帶對,我只有一張牌了哦!”
“炸彈!我贏了!你明天還得來上夜班哈哈哈……”
里面?zhèn)鱽須g快的笑聲,他推門而入,目光恰好落在喝珍珠奶茶的何小南身上。
兩個人都呆在原地,錯愕的神情如出一轍,就連快到嘴里的珍珠都順著吸管滑落回杯子里。
李瑄脫口而出一句:“雷董,您是來找我二姨的嗎?”把雷擎天問得說不出話。
“呃,那個……”雷擎天竟不知如何回應才好。
好在何小南的腦子緩沖過來了,使了個眼色讓李瑄趕緊閉嘴,然后假裝若無其事的接話:“沒吃晚飯嗎,要不要給你做點兒東西?”
“不必麻煩,已經(jīng)吃過了,只是出來散散步,沒想到能在這兒碰見你?!崩浊嫣鞙睾偷眯πΓ徑饬硕酥g尷尬的氣氛。
何小南點點頭,敏銳得察覺到雷擎天狀態(tài)不佳,為他遞上一杯熱茶:“怎么,最近不大順心嗎?”
雷擎天接過茶杯點頭致謝,人卻沒有坐下,只是用指腹撫摸著杯面上的花紋,沉默良久才極輕得噯出了一口氣。
何小南下意識去觀察他的神情,揣摩他的心理——這是她在他身邊四個月養(yǎng)成的習慣
憑她對眼前這個男人的了解,料想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無法解決的煩難,否則他絕不會沉默至此。
“Nancy,能陪我一起走走嗎?”
何小南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這是五年來兩人第一次并肩而行。悶熱的晚風吹在何小南臉上,她若無其事地把下巴上的一縷頭發(fā)掛到耳后以掩飾自己內(nèi)心的局促,可耳垂上火辣辣的感覺到底還是出賣了她。
大約是由于目前二人這四不像的關系,以至于他們步調(diào)一致卻又保持著相當安全的距離,安全到不看對方一眼,雷擎天此刻腦中什么都想不到,只剩兩個人的腳步聲,何小南也不去追問他剛才想說什么,只安靜陪在他的身邊,其他的似乎都不那么重要。
走到街的盡頭,他們不約而同得停下腳步。借著四盞路燈的光亮,何小南終于鼓起勇氣直視他的眼睛,最想說的依然只是那一句“對不起”
“不要再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了,好嗎?”這個愧疚的眼神,雷擎天已經(jīng)回憶了千千萬萬遍,他淡然一笑搖搖頭阻止了何小南的道歉。
“我從來都知道你的心,所以從沒怪過你。”這句話足以摧毀何小南的心理防線。她咬著牙倔強地別過頭去,淚水已經(jīng)不爭氣得流了出來,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
雷擎天本能地將何小南擁進懷里,雙手扶在她的肩上,任由她伏在自己的肩頭哭濕了衣服。他們從未如此親密過——哪怕是作為戀人的曾經(jīng)。
“我甚至,甚至忍不住去心疼你思念你,或者說,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你。”雷擎天動情到哽咽,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了他以為此生再也沒有機會宣之于口的愛意,他實在害怕自己會落到和宋振昌那般自抑自苦的田地。
“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值得你愛……”何小南哭得快要背過氣去,卻無比清晰得聽清了他的告白,緊緊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