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酒搬到了玉青殿,非她所愿,好在冥夜今日受詔入宮,不然桑酒定要尷尬到無地自容。
桑酒表面看著平坦如砥,實則心里卻早已亂成一團(tuán),她不知道冥夜回來了她該怎么辦。
昔日在戰(zhàn)場,她以一殺百,眉眼都不帶眨,如今卻因為一個男人愁眉不展,甚至分神呆愣了一整天。
秀月剛掃完整個王府的落葉,累的癱倒在地上,嘴里哀嚎著要桑酒給王爺求情。
桑酒自己心里都擰巴的不成樣子,哪里還有心思再去給自家小丫鬟求情。
“桑小將軍,秀月求求你了,幫忙求個情吧…嗚嗚嗚”秀月癱在桌案上,拉著桑酒的袖子左搖右晃。
“昨日我不是沒替你求過?!鄙>品鲱~。
秀月一想到昨天的場面,便只能認(rèn)栽了,桑小將軍的面子在王爺面前都沒有用。
“秀月,你說王爺為什么要我搬來玉青殿?!鄙>葡肓艘惶鞗]頭緒,便只能求助自己的小丫鬟。
“還能為什么,喜歡你唄。”秀月趴在桌案上,撇了撇嘴。
“喜歡?”桑酒沒看出來。
“王爺看您的眼神都是深情的,不是喜歡能是什么?”除了喜歡,秀月實在想不出別的什么原因了。
“我不信”桑酒一口否決,并不承認(rèn)冥夜會愛她。
“不信你就去問王爺,總刁難我干什么?!毙阍驴迒手槨半y不成桑小將軍還指望秀月幫你去愛王爺不成。?!?/p>
桑酒正寫著字,沒忍住拿筆尾在秀月臉上狠戳了一下“滿口胡言。”
秀月捂著臉氣鼓鼓開口道:“桑小將軍就是塊沒有感情的枯木,等哪天王爺愛你愛不動了,你就知道了?!?/p>
桑酒愣神,愛一個人也會累嗎?那既如此,為何還要愛呢?
“那,我該怎樣做,才不會讓王爺愛的那么累?”桑酒虛心求問。
“當(dāng)然是狠狠的愛回去,他對你好,你就千倍萬倍的還回去,讓他感受到你的溫暖,讓他也能知道他在被愛?!毙阍抡f這些倒是頗有道理,仿佛自己經(jīng)歷了一樣。
“愛人這么麻煩?還得讓他知道?”桑酒靈魂兩問,直接把秀月問到不會了。
秀月是真的要被氣到磨牙了,她不想再開導(dǎo)桑酒了,桑酒就是天生缺了七情六欲,怎樣都不會動心。
暮色漸沉,天空被潑了一道墨,星辰冉起之時冥夜才回來。
本來正靜心坐在床榻上看兵書的桑酒,聽到腳步聲,便立馬拉上被子躺下裝睡。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心虛,但就是下意識。
冥夜剛進(jìn)寢殿就瞧見榻上隆起的小山丘,桑酒飄然長發(fā)從榻邊垂下來,看上去是睡了,于是便放輕了步調(diào)走上前。
桑酒半邊臉都露在外頭,殿內(nèi)的燭光有些礙眼,讓她忍不住顫了顫睫羽。
冥夜知道桑酒在裝睡,但他不想拆穿,他剛想伸手幫桑酒把被子往下面拉一點順一順呼吸,手腕就被抓住了。
“干什么?”桑酒睜著眼,看向冥夜。
“看你被褥掩的太上,容易呼吸不暢?!壁ひ谷鐚嵒貞?yīng),順道彎了彎唇“王妃睡覺如此警惕,本王手還沒碰到就被抓了個正著。”
“咳…習(xí)武之人應(yīng)當(dāng)警惕,以恐遭人暗殺。”桑酒不太自然的回應(yīng)。
“在本王府邸無需警惕,萬事都有本王在?!壁ひ固嫔>埔戳艘幢唤牵暤溃骸耙股辉?,王妃你早些歇息吧。”
桑酒現(xiàn)在躺的是冥夜的床榻,她陷入沉默,若是冥夜也要在此安寢她該怎么辦?
自己打個地鋪?還是讓王爺跟她一起睡?
就在桑酒糾結(jié)間,冥夜卻忽然轉(zhuǎn)身要走。
桑酒下意識喊住冥夜“王爺去哪?不休息嗎?”
冥夜倒是很意外,他沒想到桑酒會突然喊住他。
“去偏殿看書,王妃應(yīng)當(dāng)還不習(xí)慣,本王最近還是在偏殿休息,王妃不必?fù)?dān)心?!壁ひ沟降走€是給人留了后路的。
偏殿空蕩蕩的,只有桌案和單椅,如何能睡,桑酒雖然不習(xí)慣,但也沒有讓王爺睡偏殿她自己睡榻上的道理。
“王爺回來?!鄙>茝拈缴掀鹕?,打了赤腳上前幾步拉住冥夜的衣袖道:“臣…咳…我打地鋪好了,偏殿夜間寒冷,恐王爺傷了風(fēng)寒?!?/p>
冥夜看著衣著單薄,光著腳的的桑酒,當(dāng)即臉色沉了沉,上前將人打橫抱起放回榻上“不必了,我是男人,讓你一個女人打地鋪是什么道理”
桑酒神色有些驚恐,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人這么溫柔的被人抱起來。
“臣…不是…我曾遠(yuǎn)征,睡過的地板可謂是數(shù)不勝數(shù),這不算什么的?!鄙>浦币曏ひ鼓呛谄崞岬捻?。
“這里不是沙場,你也不在征戰(zhàn),你現(xiàn)在是本王的眼里的女子,是妻?!?/p>
桑酒實在不忍冥夜跑去那冷冰冰的偏殿,于是心一橫,拽著冥夜的手將他拉上榻,隨之又反手把冥夜按在榻上“王爺不嫌棄的話,就和臣睡吧,臣睡相還行,不會驚擾到王爺好夢?!?/p>
桑酒兀自給人蓋上被子,然后在人身側(cè)躺下,閉眼蓋被,一氣呵成。
這一連串動作,看的冥夜著實想笑。
冥夜剛想側(cè)過身子看桑酒,就被桑酒一只手摁了回去“王爺別亂動,臣睡眠淺,容易睡不好。”
冥夜很聽話,桑酒不讓動,他就真的不動了。
桑酒一大早醒來身邊的人就不見了,估計是上朝去了,她也沒在意。
桑酒每日都會練一會兒劍看一會兒兵書,生活過的倒是閑適。
“桑小將軍,桑大公子來了。”秀月打斷了正在看兵書的桑酒。
桑酒下意識放下兵書往殿外走,看到晨色之下的桑佑,喜悅爬了滿臉。
“阿兄,你怎么來了!”桑酒三兩步上前,捉住桑佑的胳膊。
桑酒雖是將軍,面上看著沉著冷靜,但是只有在見到桑佑的時候,才會開心的像個孩子,喜笑顏開。
桑酒自小便沒了母親,桑佑是同她一起長大的,她開心不開心都會有桑佑在身旁陪著。
“許久未見,主動請纓來看看阿酒。”桑佑摸了摸桑酒的腦袋,一臉寵溺的開口。
“那便多謝阿兄記掛。”
“阿酒,你嫁來這越王府?dāng)?shù)月,那王爺可曾有怠慢你。”
“沒有,王爺待我很好,阿兄不必?fù)?dān)心。”桑酒半推著桑佑往殿外走“阿兄這府里無趣,出去走走吧,我想去鬧市,恰逢今日花燈節(jié)?!?/p>
桑佑此番來便是因為花燈節(jié),往年花燈節(jié)他都會和桑酒一起。
桑酒自小便喜歡逛鬧市,每逢桑佑得空,便要拉著他去逛。
“你不和越王殿下去?”桑佑問。
“王爺他忙于朝政,還是不要叨擾他了?!鄙>茒A帶了私心,她并不希望冥夜來。
鬧市晚上來逛最好,浮燈長明,各地商販會在晚上出來賣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兒。
桑酒愛坐浮船,她喜歡看月色下純澈的河水,她也會在河上放一盞花燈,許一個愿。
“阿酒,你每年的愿望都是為國安家和而許,今年藏點私心,為自己也許一回吧?!鄙S訌澊?,看向放燈的桑酒。
“阿兄,我沒什么可許的?!?/p>
“如今不一樣,你成婚了,你要許你自己一生幸福。”桑佑寵溺的揉了揉桑酒的頭發(fā)。
桑酒笑了笑沒說話,她從來都沒想過她自己的幸福,也從沒想過與哪個人廝守一生。
“救命啊,有沒有人!!來人啊…”一道尖細(xì)的女聲落入桑酒耳朵里。
就在他們船只的不遠(yuǎn)處,有個身形偏瘦的女子朝著岸上呼喊,桑酒仔細(xì)一看,河里還有個人在掙扎。
桑酒顧不得許愿,三兩下越過阻礙,撲到河里撈人。
這倒是把桑佑給嚇到了,直站在船只上喊著桑酒。
起初對面那個姑娘呼喊愣是無人搭理,現(xiàn)在桑酒跳進(jìn)河里救人,倒是引來不少人圍觀。
桑酒費了好大勁兒才從河里把人撈上來,自己渾身濕了個透徹。
桑酒將撈上來的人放在岸邊,溺水的是個女子,看衣著像是個貴族小姐,桑酒探了探人鼻息,還有氣。
“小姐…小姐怎么樣了小姐??!”那個呼喊的姑娘也隨之上了岸,撲倒在桑酒旁邊,拉著她的胳膊哭喊:“俠士救救我家小姐!”
這小姑子人不大,聲音倒是尖,桑酒的耳膜都要受不了了。
“放心,你家小姐死不了,要不想耽誤我救人,你就站遠(yuǎn)點。”桑酒沒什么耐心,開口趕人。
那個小丫頭聞言當(dāng)即就起身退開,生怕耽誤了桑酒救人。
桑酒給人按壓胸口,好讓這位嗆了水的女子將水全部吐出來。
按了沒一會兒,這個溺水的大小姐便把水咳了出來,旁邊的小丫頭見狀立馬撲了上去“小姐!小姐您醒了!您可把奴婢給嚇壞了…”
桑酒抹了抹臉上的水漬,起身看著已經(jīng)醒了的女子,問道:“姑娘你何苦想不開跳水?!?/p>
“阿酒你沒事吧?”桑佑拽著桑酒看了看,隨后用袖子幫她拭去臉上的殘留的水漬。
“我沒事,阿兄不必?fù)?dān)心。”
那個溺了水的女子起身朝桑酒鞠了個躬,道:“小女子本是在這河上放花燈,不料失足落入,感謝俠女相救。”
“不用謝,姑娘你下次小心便好?!?/p>
桑佑看那女子柔柔弱弱的,身上衣服還濕透了,于是便脫了自己身上的外袍遞給了她的小丫鬟“給你家小姐披上?!?/p>
“不知俠女如何稱呼,家住何處,他日小女子定當(dāng)?shù)情T拜謝?!?/p>
“我叫桑酒,登門拜謝就不必了,姑娘下次多加小心?!鄙>齐S口道。
“?!??”那個女子嘴里呢喃了一番,隨即問道:“可是桑遠(yuǎn)侯之女桑酒?”
桑酒疑惑,難不成面前這女子認(rèn)識她?應(yīng)當(dāng)不會,都沒見過面,桑酒否認(rèn)了自己的想法。
“是的,姑娘登門拜謝就不必了”桑酒將胸前濕噠噠的頭發(fā)順到背后“那就不叨擾了,姑娘保重?!?/p>
桑酒剛轉(zhuǎn)身要走,就聽到后面的人喝住了她。
“桑酒”那個女子彎唇露出一抹笑,桑酒回頭看著她,莫名覺得有點滲人。
她說“我叫天歡,有緣定會再相見。”
桑酒沒多想,點點頭回了句“緣見。”
天歡看著那道修長清瘦的背影,眼底神色不明。
桑酒用胳膊碰了一下桑佑“阿兄,我身上也濕了,沒見你脫件袍子給我披上。”
“我就身上一件了,要的話我脫給你?!鄙S右荒槨阋裁次叶冀o你’的樣子。
“不要了,我可不想阿兄一絲不掛的回去,到時候倒叫人看了笑話?!?/p>
桑佑摸了摸桑酒濕漉的頭發(fā),惆悵道:“你今晚還沒許愿”
“哎不用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