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緊我?!卞E_燼說完就摟著我從高山上一躍而下。
似乎只有一陣風的時間,我和他就穩(wěn)穩(wěn)落到了地面。
“不回宮了嗎?”
澹臺燼沒有回答我,又是一個起落間,我們已經(jīng)身處熱鬧的集市。
天上放著斷斷續(xù)續(xù)的煙花,地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們提著花燈三三兩兩地結(jié)伴而行,偶爾會在商販的攤子前停留。笑聲、叫賣聲、爆竹聲不絕于耳,當真是一幅國泰民安的盛世圖景。
“你看,戰(zhàn)爭早就被他們遺忘了。人啊,最是無情無義。他們只要幸福了,所謂仇恨也會很快拋之腦后?!卞E_燼趴在我耳邊說。
是啊,人生那么短,有什么是值得刻骨銘心的呢?
“姐姐姐姐,買束花吧?!币粋€小男孩兒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低頭看她,小小的一個人提著大大的籃子,衣衫襤褸,鼻尖被凍的通紅。
“好啊,你把這一籃子都給我吧?!蔽医舆^了他的籃子,卻想起來自己身無分文。于是轉(zhuǎn)頭看向澹臺燼,向他露出了懇求的目光。
他斜了我一眼,掏出兩串錢,彎腰遞給了小男孩兒。
“謝謝哥哥?!毙∧泻航舆^錢,順勢摟著澹臺燼的脖子“吧唧”親了一口。然后笑著跑開了。
澹臺燼似乎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地在原地愣了半天。然后起身狠狠地擦了兩下臉。
“臟死了?!彼拿碱^緊緊皺著,一副嫌棄的要死的樣子。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那個…陛…公子,不如我們也去逛逛吧。我還沒有逛過這么熱鬧的集市呢?!痹阱E_燼發(fā)怒前,我趕緊開口。
他甩甩袖子,冷著臉開始往前走。
我跟在他后面看著賣各種玩意兒的小攤,走走停停。期間澹臺燼還大發(fā)慈悲地給我買了一個糖葫蘆和一盞兔子燈。昂著腦袋冷冰冰地遞給我,一副你必須拿著的樣子。所以我雖然不喜歡,還是拎在了手里。
“行行好吧,行行好吧。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币粋€瘸腿的老人趴在包子攤前面苦苦哀求。
唉,看來無論怎樣的盛世,都有苦命人。
“滾滾滾。別打擾我做生意,晦氣。”賣包子的老板邊罵邊捏著鼻子踹了他一腳。
周圍有路過的人側(cè)目,卻也沒有為此停留。甚至有人看著倒在地上的老人頻頻發(fā)笑。
我站在旁邊看著,雖有憐憫之意,卻不打算上去幫忙。天下苦命人這么多,偶爾幫一次便可稱的上良善,次次都幫能忙的過來嗎?
真是可笑,生為普通人活的已經(jīng)如此艱難,卻還是要互相刁難、欺壓、嘲笑,為什么凡人永遠不明白,唯有凡人之間才能互相拯救?
澹臺燼轉(zhuǎn)頭看我,一臉厭惡又了然的表情。仿佛再說,看吧,這就是人。
在我們轉(zhuǎn)身欲走時,一個拄著棍子的女孩兒蹲下了身,她摸索著扶起了倒地呻吟的老人。她從她的小籃子里,拿出兩個饃遞給了老人。
老人接過她的饃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她把老人扶到墻邊,又給了老人兩個饃,就拿著她的小棍子走了。她在我和澹臺燼面前走過去的時候,我聞到了她籃子里饃的味道,很香。
“姑娘。”我叫住了她。
澹臺燼掏出了錢,他似乎知道我想干什么。
“姐姐,我們能買你的饃嗎?”還不等我開口,就有兩個小孩兒湊到了女孩兒身前,身后跟著他們衣著樸素的母親。
他們買走了女孩兒所有的饃,在走的時候,還在女孩兒籃子里放了幾塊糖。那位母親在里面放了一個手帕。
在女孩兒轉(zhuǎn)身要離開的時候,澹臺燼還是把他那錠銀子放到了女孩兒籃子里。
“回去吧?!卞E_燼跟我說。
兩個人選擇在鬧市上慢慢走回去,一路上無話。
我想想剛才的那一幕還是覺得心緒難平。這世間真的有太多惡毒的人和莫名其妙地惡意,我遭受的便一直是惡意。所以我總是覺得絕望,覺得這世間無可留戀。
可或許微弱的善意才是人得以生生不息地原因呢?
我看了一眼澹臺燼,那他呢?他一直遭受著比我更大的惡意,他也會為一點兒微弱的善意而動容嗎?
“孤回去得問問那些自許’仁’的老東西們,拿著孤的俸祿,就是這樣讓百姓有所依的嗎?”
“陛下,政令再好也不可能顧及到每一個百姓?!?/p>
“哼!連身有殘疾者都顧及不到何談海晏河清?”
“陛下心疼百姓,是明君?!?/p>
“孤只是盡到做皇帝的本分罷了?!?/p>
“陛下…”
“把你手里的糖葫蘆吃掉??旎耍芘K?!?/p>
“哦?!?/p>
穿過熱鬧的集市走到人煙稀少處,孔雀湖在月亮下散發(fā)著粼粼微光。
我和澹臺燼正坐在湖邊小憩,隱隱有紛亂的腳步聲傳來。
我回頭,幾個黑衣人飛速沖了過來,他們手里的刀,在夜色中泛著銀白光。澹臺燼左手擋住我,右手一揮,那幾個人就紛紛倒下。
“不自量力?!卞E_燼甩了甩手。
突然一個白衣人凌空而起,他戴著一副銀色的面具,手執(zhí)長劍,黑發(fā)飛揚,衣袂飄飄,像不染塵埃的仙人一般。出手卻招招狠厲,與澹臺燼打得不可開交。
我的眼睛與他一瞬間的交匯,這是……
他瘦了很多。
眼看著他漸漸落了下風,我咬了咬牙,蹲下身,握著已經(jīng)倒下的黑衣人的手,把他的刀插進了我胸口。然后拖著他一起掉進了湖里。
“陛下…”我用盡全力喊到。
澹臺燼掐在蕭凜脖子上的手收了回來。
“冰裳”兩種聲音在空中交疊穿進我的耳朵,然后漸漸變得模糊……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一雙手托起了我,不知道是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