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黎塵,我是黎塵
我是個孤兒,自我有記憶起我便在惡狗嘴下奪食,在平民窟里流浪
有一年冬天,天寒地凍,大雪封路,我縮在墻角,風(fēng)雪迷的我睜不開眼,一個長得極漂亮的姐姐向我伸出了手
“愿意跟我回家嗎?”
我當(dāng)然愿意,她拉著我的手,帶我到了一處園子,她說“這里是黎園,也是你的家”
園中有一池塘,水面結(jié)了一層堅冰,只見幾株殘荷孤零零地立在冰面,那個姐姐在水池前停了下來,望著那幾株殘荷出了神,良久才對我道“以后你就叫黎塵”
她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憂愁,但我卻并不知道她為什么憂愁,雖是一池子殘荷,可來年還會再開的啊
黎園的姐姐們看起來都很友善,一個阿姨尤其歡迎我,我到那里的第一天,她看著我嘖嘖稱奇,我知道,是因為我這雙藍(lán)色的眼睛
她讓我學(xué)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也請人教我四書五經(jīng),卻有一點要求,不允許我出黎園
黎園的客人有很多,一個客人喝醉酒以后看到了偷跑到前院的我,他一聲酒氣,還打著嗝,他沖我招招手“小孩,過來”
我很怕他,但我還是慢蹭蹭走過去了,他雙手捏著我的臉頰,仿佛看不清我,他說“你這眼睛怎么是藍(lán)色的?”我說:“不知道”
“你今年幾歲?”
我說“我不記得了”
他“我覺得你有四歲了,不不不,你太瘦了,應(yīng)該是三歲……”
他滿口酒氣,臉色通紅,我被他掐著臉,感覺很不舒服
“那邊那個,你把她叫什么?”他指著遠(yuǎn)處樓梯角的一個女人,正是每日要求我不得出院門的那個阿姨
我迅速躲在那個醉酒客人的身后,開玩笑,要是我被發(fā)現(xiàn)偷溜到前院,一定會被打一頓的
她還沒打過我,但我撞見過她拿鞭子抽姐姐們,挺嚇人的
我對他說“我也不知道叫她什么”
他對我道“你應(yīng)該叫她‘媽媽’”我疑惑了,我又不是她女兒,為什么要叫他媽媽,那個客人又問我
“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我想了想“這里是梨園,是唱戲的地方”怎料他突然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問“你笑什么?梨園不是唱戲的嗎”
他說“你說的也對,但黎園可不止干唱戲這一門生意,此‘黎’非彼‘梨’呀”
我再問什么,他卻只顧得喝酒,不理我了
后來我也常偷偷問其他客人,他們總是哈哈大笑,然后告訴我一句“你長大了就懂了”
我終于學(xué)的差不多了,那個老女人對我放松了些,我終于能出去玩了,卻也因此知道了自己一直以來都生活在怎樣讓人惡心的地方
在我十四歲的時候,那個老女人讓我上臺唱戲,我剛下場,一個醉醺醺的人上來就要摟我,我一躲,誰料他竟被石子絆倒,直接撲進(jìn)了水池里
他落湯雞一樣從水里撲騰出來,當(dāng)場就拿著鞭子狠命抽了我一頓,我背上一陣醒目的疼痛,抬起頭來想求助,卻見那些姐姐們幸災(zāi)樂禍,那個老女人一個勁兒的對那客人道歉,等那客人消氣離開,那老女人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下令讓我禁足
或許是我在臺上那一舞出了名,后來連續(xù)幾次都有客人點我,但每次我都會以死相逼,換來一頓毒打,但總歸也算是留住了清白
我也不知我這么執(zhí)著究竟有什么意義,索性那老女人不再強求我,她看我皮相好,將我當(dāng)做花魁培養(yǎng),只賣藝不賣身的那種花魁
十五歲時我以一曲自創(chuàng)的《黎園賦》名動京城,夸我有才華的不在少數(shù),只有我知道這《黎園賦》寫盡了我的無奈與心酸
當(dāng)初那個帶我來黎園的姐姐如今臥病在床,她劇烈的咳嗽著,我站在她床邊不語
我不知我該感謝她給了我一個家,還是該怨恨她將我推入了深淵
她快不行了,她蒼白著臉,伸出雙手,捧住我的臉,看著我的眼睛,像在透過我看別的人,她的眼里似有淚光閃爍
“你長得很像他,尤其是眼睛”
我心情復(fù)雜,沒有說話,她又繼續(xù)自言自語道
“他叫黎合,你們都姓黎”
我打斷她的話“我的名字是你起的”
她流下一滴眼淚,閉上眼睛道“是啊”
“可我好想他……”她喃喃道,然后她又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
我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我知道,這句對不起是給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