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金凌用了什么方法,在騙走了江澄以后,又騙過了看守的侍衛(wèi),帶著魏無羨逃了出去。林邊月默默跟在后面,看著那倆一大一小的背影,有點想笑。
林邊月就算不跑,我也能將你們帶出來
三人停在了一片樹林,林邊月微微喘氣地對他們說。金凌回頭看了一眼,確定沒人追過來才回道
金凌你若真的動手了,不就跟云夢江氏結(jié)仇了?你又不是傻子
林邊月笑道
林邊月呦,也不笨嘛
金凌我本來就不笨!
林邊月?lián)u搖頭笑了笑,很有眼色地退遠(yuǎn)幾步留下空間給他們說話。
魏無羨對不起啊金凌
魏無羨突如其來的道歉讓金凌有點不適應(yīng),別扭地回了句
金凌什,什么?
魏無羨那日在大梵山上,我說的話,對不起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金凌,當(dāng)時并不知道他便是師姐的孩子,還曾那般口無遮攔的說了混賬話,這幾日自己心里愧疚悔恨的要命。
金凌也明白他的歉意是為何,面上無所謂地擺擺手。
金凌也沒什么,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個這樣跟我說的人,沒錯,我的確是沒娘養(yǎng),但是,我也不會因為這樣就比任何人差,反之,我要讓他們都睜開眼看清楚,我比他們?nèi)魏稳硕家獜姾芏啵?/p>
魏無羨聽完,心中有了一絲欣慰,雖說這孩子嬌生慣養(yǎng)了些,但身上那股不服輸?shù)膭艃?,像極了他爹爹,這點,在很多時候算得上優(yōu)點。當(dāng)然,也像極了她。
林邊月再次轉(zhuǎn)過身來時,魏無羨已經(jīng)將金凌打暈。
林邊月你是怕江澄怪罪他?
魏無羨把他靠在樹下,掀開金凌的褲腿,那里的黑色紋路已經(jīng)很嚴(yán)重了。
魏無羨邊月,他的惡詛痕,能消除嗎?
林邊月蹲下,仔細(xì)查看了一番。
林邊月我盡力一試
她隔空結(jié)印,施法將靈力溢出指尖,在自己額頭輕點后,對準(zhǔn)惡詛痕,熒光點點,只見那黑色紋路在靈力熒光下慢慢變淡,大概過了半盞茶功夫,林邊月收回手,耗力過多,她眼前一黑,身子有些不穩(wěn)。
魏無羨眼疾手快地攔腰扶住。見她額間除了層細(xì)汗,臉色也看上去蒼白了些,魏無羨眉頭微蹙道
魏無羨你怎么了?
林邊月羽睫微動,挪了挪身子離開他的攙扶,稍稍調(diào)了內(nèi)息,道
林邊月沒事,他的惡詛痕已經(jīng)解了
魏無羨回頭看了一眼金凌,腿上已經(jīng)沒有黑色紋路了,確實沒事了。
魏無羨既然沒事了,我們走吧,一會兒江澄定能找到他
說完,也不管林邊月愿不愿意,伸手環(huán)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從腿腕間穿過,將她橫空抱起,林邊月一整個僵住。
林邊月你
魏無羨別說話,你現(xiàn)在有點虛弱,我?guī)汶x開
山間不時有風(fēng)吹來,掀開女子輕紗一角,借著單薄的月光,魏無羨抱著她往前走,殊不知懷中人早已亂了心跳。
林邊月魏無羨
魏無羨干嘛
等了半晌也沒聽見后話,他低側(cè)頭看了她一眼
魏無羨怎么不說了?
林邊月掛在他脖子上的手握了握,最終還是沒說什么。
林邊月沒事,多謝
魏無羨輕笑
魏無羨怪了,明明是你幫了我,反倒來謝我
從兩人第一次遇見開始,他時常會對人笑,可每次笑,都藏著無盡的苦澀,這些,別人看不懂,她卻明白。
她想說什么呢?又能說什么呢?無論是安慰還是同情,都不是眼前人所需要的,他需要的,永遠(yuǎn)也回不來了。
兩人回鎮(zhèn)以后,正好碰到剛趕回的藍(lán)湛。魏無羨無法做的,藍(lán)忘機可以。渡了些靈力林邊月的臉色才有了點紅潤。
魏無羨藍(lán)湛,跟到那人了嗎?是我們所想的那人嗎?
藍(lán)忘機沒有回答,只說了句。
藍(lán)湛(忘機)先回客棧
林邊月沒有他們的默契,所以并不知道他們口中猜的是何人。三人沿著樓梯上去,在進屋前,藍(lán)忘機特意提醒魏無羨戴上面具。
魏無羨當(dāng)下就懂了。
魏無羨看來,還真是我們的老朋友
門被藍(lán)忘機一腳踹開,林邊月跟在后面眼睛微瞪,堂堂風(fēng)光霽月的藍(lán)二公子也會這般粗魯?
剛踏進屋,就見一個男子站起身,嘴里哆哆嗦嗦念叨著
聶懷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
聽他一開口,林邊月就知道他是誰了,這不就是白日那個傳聞中“一問三不知”的當(dāng)今聶家家主聶懷桑嘛!
藍(lán)忘機眼睛一直盯著他瞧,嚇得聶懷桑拿起手中的折扇擋住面前,一副做賊心虛的姿態(tài)。
聶懷桑含光君,真,真的不是我
藍(lán)忘機當(dāng)即甩出一樣?xùn)|西,正是今日在石堡前砍下的一截衣角,和聶懷桑此刻的衣裳為同一花紋。
聶懷桑含光君,我只是,只是恰好路過,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言辭閃爍,魏無羨坐在桌前看著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樣子,卻覺得再也不是十六年前那個同樣單純無知的少年了。
魏無羨你不知道啊,那我來說,會不會說著說著,你就知道了呢?
聶懷桑小眼睛一瞟,傾著頭問道
聶懷桑這位公子是……
畢竟戴著面具,他沒見到面具下的臉自然不知那是他曾經(jīng)的好友。
對于他的問題不太好回答,索性緘默。藍(lán)忘機劍柄抵著聶懷桑,后者膽小地慢慢坐了下去,和魏無羨正對面。
魏無羨行路嶺上,一直有吃人嶺和吃人堡的傳聞,然而一直沒有真實的受害者,所以這都只是謠言而已,而謠傳會讓普通人遠(yuǎn)離行路嶺,所以它的作用只是一道防線,而且,這只是第一道防線而已
他的語氣很平淡,但猜想都是對的,扇子后面的臉色逐漸變白。聶懷桑眼睛從扇子邊沿探出,試探性問了句
聶懷桑這位公子,我看你有點眼熟?
然而魏無羨并沒被他打斷改變話鋒,繼續(xù)說來
魏無羨這第二道防線,就是行路嶺上的精怪,如果說普通人不信謠言,闖入行路嶺,或者說誤入嶺中,看見這路上的精怪,也會落荒而逃
林邊月看見那只拿扇子的手在不停地抖。
魏無羨這第三道防線,就是石堡附近的迷陣,如果說前兩道防線防的都是尋常人,那這第三道,防的就是玄門修士,但也僅限是普通修士而已,如果持有靈器或靈犬,專攻迷陣的修士,或者是像含光君這種等級的修士,那這道防線也只能被破了
因緊張害怕導(dǎo)致聶懷桑不停地?fù)u著那把折扇,魏無羨一把搶過去自己扇了起來,聶懷桑又不敢說搶回來,只能坐在那里聽他繼續(xù)說
魏無羨三重防備為的只是行路嶺上的石堡不被人發(fā)現(xiàn),那設(shè)這座石堡的人究竟是誰已經(jīng)很明白了
林邊月執(zhí)劍立在一邊聽了這么久總算把一切想通了,不由地在心底感嘆魏無羨這個人真不簡單!
林邊月所以,那便只有當(dāng)?shù)伛v守的清河聶氏,也只有他們才有能力設(shè)下這三道關(guān)卡,況且,聶公宗主你又碰巧出現(xiàn)在石堡附近
聶懷桑這才注意到三步開外站著的蒙面女子,只不過他看見那雙眼時著實愣了一下。
聶懷桑這位姑娘,我看你有點眼熟?
林邊月似是沒聽到一般,坐到了魏無羨身側(cè),皺著眉頭又說
林邊月可設(shè)置石堡的目的又是什么?那墻里的尸體又是怎么來的?聶宗主,你今日若是不解釋清楚,日后玄門世家一起來質(zhì)問討伐,就晚了
聶懷桑低著頭不敢看他們,心想,這一個兩個怎么都忽略了我的問題。
當(dāng)然,大家的話他也是聽進去了的,憋了半天才吐出來實話。
聶懷桑那根本不是什么吃人堡,那就是我家祖墳
三人同時一驚,互相看了看,詫異不已。
魏無羨祖墳?
林邊月你們家祖墳不放尸體,放那些刀劍?我還以為是座劍冢
聶懷桑想了想,視線落在了藍(lán)忘機身上。
聶懷桑含光君,你能不能發(fā)一個誓,就看在你我兩家是世交,你大哥和我大哥是結(jié)拜兄弟的份上,今晚我說的話,你們保證千萬別傳出去
聶懷桑含光君,你一向說話算話,只要你發(fā)誓,我便相信你
藍(lán)忘機斂眸
藍(lán)湛(忘機)如你所愿
聶懷桑這才松了一口氣,緩緩道來
聶懷桑我們聶家和其他仙門不一樣,自古正道都是以劍法入道,但是,當(dāng)然除了魏……
他差點脫口而出的名字,拐了個彎換了個說法,在場其余人都心知肚明,林邊月不動聲色地斜了一眼身側(cè)之人,魏無羨仰頭灌了一口酒。
聶懷桑那個誰,他是以符咒入道,我們聶氏的立家先祖是一位屠夫,所以我們家修的是刀道。
聶懷桑我們歷代家主的佩刀戾氣和殺氣都極重,幾乎每一位家主最后都是走火入魔暴體橫死,而他們性情暴躁也與此有著極大的關(guān)系
聶懷桑在家主生前,他們佩刀的躁動尚且能由主人控制,但是主人死后他們無人管制,就會變成一把兇器
魏無羨哦?這可接近邪魔外道了
聶懷桑聽他這么一說急忙解釋
聶懷桑不一樣不一樣,邪魔歪道之所以是邪魔歪道,是因為它們要索人的命,但我們家的刀不用人來祭祀,而是需要妖魔鬼怪來祭祀,它們這一輩子斬殺太多這些東西,如果最后不給這些東西讓它們斬的話,它們就會躁動不安,搞的家里不得安寧
聶懷桑而且每一位刀靈只認(rèn)一個主人,不能為旁人所用,我們這些后人又不能把刀熔了,一來是對先人不敬,二來就算熔了也未必能解決,
聶懷桑直到我們家第六代宗主,他想出一個辦法,就是給他父親和爺爺?shù)牡督艘粋€石堡,奇怪的是,里面也沒放什么貴重物品,卻鎮(zhèn)壓了數(shù)百個妖魔鬼怪
此言一出,三道凌厲的目光齊刷刷掃過來,聶懷桑嚇得趕緊接著說
聶懷桑你們別誤會,我們收集這些并不是為了作祟而是第六代宗主說了,既然這些刀靈想要跟這些邪祟爭斗,那就給它們邪祟讓它們爭斗不休,所以我們把邪祟和刀棺一同下葬,就是當(dāng)做陪葬品,用以緩解刀靈的狂氣這樣一來,才換來我們后來幾代人的安寧
后面的故事就慢慢清晰,那里面的尸體是一起貪心的盜墓賊驚動了刀靈,被刀靈殺死當(dāng)做了祭品,于是外界從此傳聞,行路嶺吃人,也正好為聶家省去了些麻煩,就隨著那流言繼續(xù)擴大至今。
金凌也是誤闖進去,啟動了石堡里面的迷陣,才會自己把自己埋進了墻里,聶懷桑會定期查看,正巧碰到了三人出來。
聶懷桑含光君,該說的不該說的,我可都說了,你們保證不會傳出去的
藍(lán)湛(忘機)定當(dāng)遵守諾言
聶懷桑那,我可否先行告辭?
看到含光君點頭,聶懷??偹闶腔盍诉^來,撩起衣衫就要往外跑,卻被魏無羨叫住。
魏無羨等等
聶懷桑一個步子剎住,林邊月見他展開手中的折扇,眼底忽然定住,林邊月大致掠過上面的畫面,是一副山水圖,畫的不錯,卻也只是不錯。
可看眼前人似乎,有些不一樣。
聶懷桑的小手試探性地往扇子邊伸來,卻聽見魏無羨說道
魏無羨此扇畫工精巧,構(gòu)圖別致,此乃當(dāng)世極品啊
說完扇子一收遞給了那人,聶懷桑愣了一下。
聶懷桑公子真是好眼力啊,在下告辭
可惜,那些停留的記憶終究只有他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