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的是小路,約莫已經出城有十多里地了,傅琴書隱隱有些吃力,一旁的衙役見此扔給他一根棍子。
曜日高掛,陽光也不似之前那般溫暖,反而有些燥熱。
傅琴書下意識地用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汗,手臂再放下來時有點無語,一袖子的泥巴,再次抬頭時無意間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王煬陽?
傅琴書此前花了不少銀子收買衙役,如今提個不大過分可以接受的意見倒是可以將他和王煬陽挨在一起。
他們中途休息時,傅琴書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他一下,道:“王煬陽,你怎么樣?”
王煬陽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眼珠軸動地轉了轉,最終落到他身上。
“傅琴書?”
聲音沙啞沒有活力,精神狀態(tài)也是堪憂。
后來他又道:“你不應該以這種方式出逃?!?/p>
傅琴書沒有聽懂,“你還好嗎?”
王煬陽雙目無神,像個深不見底的空洞,對今后的生活完全失去了期待。
“將死之人,何來好壞之說。”
半晌,他又喃喃低語:“在這里,所有人皆有可能成為這局中蟬,時玄狼子野心,怎會信守那不實的承諾?!?/p>
傅琴書認識的王煬陽整日咋咋呼呼,行事從不帶腦子,而這番話卻是從他嘴里以這樣的形式說出來的。
他手里抓了把枯草,握在手里打著結,最后都以斷裂收尾。
他此刻好像一縷游魂,沒有去處,四處飄蕩。
王煬陽突然將幾根枯草遞過來,道:“琴書,你幫我編一個草螞蚱吧,你會編嗎?父親總是會在我不開心時編草螞蚱逗我開心,而如今他……他不在了,我想帶著它,即便是死…”
傅琴書接過草,點頭并道:“你不會死,我會帶你出去?!?/p>
大人之間造的孽,到底是稚子無辜,王步玄也很不幸成為了那顆棋子,從而連累了王煬陽。
他沉浸在父親在的時光里,不愿醒來。
“琴書,父親他總是說我爛泥扶不上墻,可現(xiàn)在,他人呢?他連罵我都不想罵了?!?/p>
傅琴書安慰拍拍他肩膀,道:“王大人托我好好照顧你,并且找機會將你帶出去,你是王大人唯一的血脈,你不能有事?!?/p>
王煬陽萬般無奈,“別騙我了琴書,你向來不會撒謊?!?/p>
傅琴書怔愣了會,他與王煬陽相識不過兩個月,他就已經看透了一切。
他很聰明,若是科舉,想必也定會中個狀元回來。
傅琴書將編好的草螞蚱拿給他。
“謝謝?!?/p>
他將頭低的很低,聲音也變得顫抖哽咽。
“過了兩三日便可抵達崇州,到時候趁機逃吧?!彼Z氣平緩淡然。
傅琴書鐵心要將他一起帶出去。
在他口中還得知,這些都是幾品官員的家眷后代,他們的父輩怕是早已遭遇不測。
在這場沒有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智者拼的是手段權謀,而有的自認為是智者的,則會用權謀換取一切。
傅琴書想到傅敖,他是多精明的一個人,怎么也會相信這種鬼話。
為了一己私欲,全然可以放棄一切,包括骨肉親情。
賠上傅心兒的一生,為此到達他想要的結果。
所有卷進來的人,下場可想而知,拼盡全力握在手心里的沙子,本以為用力就可以擁有,殊不知只會加劇它流走的速度,從而導致逐漸偏離自己,讓事情變得惡化復雜。
傅琴書細細回想著傅心兒在很久之前對他說的話。
“大哥別怪父親,他是有苦衷的?!?/p>
嗤笑著嘲諷,傅敖能有什么苦衷?
他被送去軍營,一連好幾年的不聞不問,好比這次他能夠調回皇京,其中少不了傅敖推波助瀾。
所有發(fā)生的事都是他們商量好的,而現(xiàn)在被流放的這些人都只是他們的贖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