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慶豐跑出去的時候,嘴里喘著粗氣,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
那人穿著白色連衣裙,冷冰冰地說:“眼睛不用可以挖掉?!?/p>
陶慶豐鞠躬道歉,一溜煙跑了。
姚窕只覺得煩,剛下車過來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撞到了,這一路回來都沒有順利的時候。
姚窕到家的時候,連白布都已經撤了。
“爺爺!”姚窕大聲喊著。
姚老爺提著黑色袍子出來,帶著姚窕進祠堂。
“你祖父等了你好一段時日,你久久不回來,你不孝?。」蛳陆o你祖父磕頭,要不是你祖父寵著你,我一定是要教訓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姚老爺說。
姚窕哭著,給姚老太爺上香磕頭,然后說:“爺爺,我回來了,我收到你給我的信了,可是我回國的路上出了些亂子,國家亂了,一路回來被攔了好幾天,我一路趕回來就只盼著再見您一面……”
姚老爺說:“回來就好。”
姚窕的回來給整個姚府都添了生氣。
祖母看她穿著白色連衣裙,裙擺挺大,常戴著一頂有羽毛的白色帽子,對她說:“你為你爺爺守孝穿白,是有孝心的,只是最好穿白色麻布,這紗質布料不成體統(tǒng)……”
姚窕說這是潮流,但是祖母不懂,只是點頭說:“還是穿麻布好……”
姚窕聽府里下人說,府里出了個妖怪,克死了好幾個人。她心里好奇,爬上了關妖怪的院墻。
她坐在墻頭上,看見底下一個粉色寬大旗裝的姑娘,她的頭發(fā)很長,又黑又長像瀑布一般垂下一部分,剩下的頭發(fā)挽著,白皙的臉盯著一塊帕子,手里拿著針線,修長纖細的手指頭像嫩蔥一般。雙眼低垂,遠遠的就看見睫毛撲閃,水靈靈的眼睛抬起望向姚窕的時候,姚窕這才醒過神來。
陶弦慧起身,柔聲問:“是大小姐嗎?”
墻上坐著的姑娘穿著白粉色長裙,頭上帶著白色帽子,帽子下的臉紅彤彤的,頭發(fā)和她不一樣,長長的頭發(fā)泛著黃,下面微微卷著,很是好看。
“你是……陶弦慧?”姚窕問。
“嗯?!碧障一埸c頭,伸手接她下來。姚窕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她還是伸手借著陶弦慧的力量跳了下來。
“我該怎么稱呼你呢,夫人?還是母親?”姚窕戲謔著說。
陶弦慧低著頭,輕聲說:“我們不過一般大的。”
“什么?”姚窕看了看這個姑娘,心里不禁罵道:爹可真是夠混賬的。
“那我就叫你陶弦慧好了?!币︸徽f。
“好,大小姐?!碧障一壅f。
“你也不要叫我大小姐,叫我名字,我叫姚窕?!?/p>
“好,姚窕小姐?!碧障一壅f著,將椅子拖了一個過來給姚窕坐?! ?/p>
姚窕本是帶著一身氣來的,她想知道有誰可以頂替她母親的位置,成了府里的大夫人??墒茄矍斑@個溫婉的女人,她心里的那團火就像是被熄滅了一般?! ?/p>
姚窕找了個話題,說:“你這兒采光蠻好?!薄?/p>
“是啊,陽光很好,可就是當著風,晚上穿堂風一來,清冷得厲害。”陶弦慧回答?! ?/p>
“你年紀輕輕,為何要看上我父親?”姚窕轉頭問?!?/p>
陶弦慧笑了,笑里全是無奈,“哪有什么看上一說,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不是誰都可以像小姐一樣好命的。這世間,女人哪還算個人呢。”
姚窕點頭,說:“是啊,這世間,女人哪還算個人啊?!薄 ?/p>
“小姐不必這樣感慨,你讀過書,有文化,會說洋文,和我們這些深閨出來的姑娘相比,那是不一樣的。”陶弦慧說。
姚窕抬頭看太陽,想起父親找媒婆給她做了媒,說:“哪有什么不一樣,不過都是被束縛在男人手里的工具罷了。這世間男子,多自私負心。我父親也不例外?!薄 ?/p>
陶弦慧點頭,說:“是的,我聽戲,聽那崔鶯鶯與張生,張生沒考上狀元,怪崔鶯鶯紅顏禍水,我心里大不是滋味的。”
姚窕坐直了身體,說:“你平時看書么?”
陶弦慧搖頭,說:“字都不認識,何談讀書呢。這輩子只能當個睜眼瞎罷了?!薄?/p>
姚窕一拍那石桌,說:“我教你識字?!薄?/p>
“識字?”陶弦慧睜大了眼睛,說:“我笨,學不好。”
“你還沒學,怎么會知道學不好?”姚窕說著,倒了杯茶,說:“你用水寫寫你認識的字好了?!薄 ?/p>
陶弦慧左手挽起右手寬大的衣袖,然后在桌上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姚”?! ?/p>
姚窕笑了,說:“你為何會寫這個字?”
“在門口看的,門口匾額寫著這個字。我還會寫‘文’這個字,不遠的當鋪上總是寫這個字?!碧障一壅f著,又寫了一個“文”字。
“那你還挺聰明的?!币︸徽f,“下次,我?guī)е鴷鴣碚夷?,你就在這兒等我?!?/p>
“好?!碧障一鄣纛^說。
陶弦慧看著姚窕離開,打心底里覺著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