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不夜天客房內(nèi),對外宣稱水土不服裝病休養(yǎng)的聶懷桑此時正全神貫注地在剛做好的折扇上提筆作畫,而一旁的澹臺越則百無聊賴地擺弄著九連環(huán),相比于此時此刻在暮溪山夜獵的魏無羨一行人,簡直不要太愜意!
聶懷桑(擱下筆,拿起折扇小心吹干墨跡,看著素白扇面上纖柔綽約的亭亭蘭草,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只有蘭草才配得上花中君子的雅號!
澹臺越(薛洋幼年)(聞言抬眼將他渾身上下細細打量了一遍,抽了抽嘴角)所以除了家徽,能放蘭草花樣的地方你就都給安排上了?懷桑哥哥臭美到這種程度,也算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聶懷桑(咧嘴笑了笑,倒也一點不露怯)那是!丹青怎么說也是我最拿得出手的長處,不顯擺顯擺怎么對得起那些年挑燈夜畫苦練技藝的日子?
澹臺越(薛洋幼年)行吧~(三下五除二拆開九連環(huán),隨手撂在一旁)已經(jīng)過去兩天兩夜,你什么時候這么淡定了?
聶懷桑(嘆了口氣,面上帶著幾分落寞)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像我這樣文不成武不就,再著急也沒用,除了老實待著讓湛湛沒有后顧之憂,也就算不拖后腿了。
澹臺越(薛洋幼年)這就是傳說中的表面穩(wěn)如狗內(nèi)心亂如麻?也是,瞧你那筆頭都被咬出好幾個牙印來了!
聶懷桑(好不容易煽情一回就被這么直截了當戳穿心事,頓時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孩子,一天不看我吃癟心里就不舒坦是吧?
澹臺越(薛洋幼年)對啊,總好過看你強顏歡笑。
聶懷桑(聞言搖著折扇的手頓了頓,心里軟得一塌糊涂)你啊,調(diào)皮作弄起人來讓人氣得牙癢癢,體貼起人來又如此暖心熨帖,真真是叫人又愛又恨!
澹臺越(薛洋幼年)哼!要不是姊姊讓我待在這兒,我才懶得管你?。ò翄傻剌p哼一聲,偏過頭避開‘魔爪蹂躪’)
聶懷桑(搓了搓手指,有些遺憾沒有捏到肉嘟嘟軟乎乎的臉頰,也不點破小家伙嘴硬心軟的別扭,只握拳輕咳一聲,堪堪掩住笑意)嗯,對,阿越所言極是!
是夜,不夜天后山樹林中,藍湛剛剛闖出殺陣就見兩個發(fā)狂的傀儡人猶如毫無人性的妖獸猛地撲將上來,她并未多想,直接抬手一揮,兩顆扭曲猙獰的頭顱就這樣滾落在地。而從暮溪山玄武洞中逃出又無意間觸動不知名法陣稀里糊涂被傳送過來的江澄、金子軒等人恰好撞見這一幕,看著那順著雪亮劍刃蜿蜒而下黑到發(fā)紫的血,倒吸一口涼氣的嘶嘶聲此起彼伏。
藍湛(循聲看去,神色漠然,披散著的長發(fā)無風(fēng)自動,嘴角染血亦難掩絕塵仙姿)
藍湛
金子軒驚訝一瞬后率先反應(yīng)過來,上前定睛一看,竟是云夢江氏的人?他忍著潔癖將尸體細細查看了一番,心中驚疑不定,眉頭也隨之擰起,正打算說些什么就聽見身后傳來江澄義憤填膺的詰問。
江澄(字晚吟)藍湛!你怎么不分青紅皂白就殺人?當初在云深不知處出言不遜是他們理虧在先,可你也犯不著這么殘忍,殺了人連個全尸也不留!難道我們云夢江氏得罪了你不成?
藍湛不過被操控的行尸走肉,如此也能稱之為人?
金子軒確實不能,從尸體脖子上的傷口來看,創(chuàng)面小,邊緣無明顯收縮現(xiàn)象,顯然是死后傷。說明藍姑娘動手之前,他們早已被制成傀儡,不能稱之為活人。
江澄(字晚吟)什么生前死后傷?(冷嗤一聲,笑得嘲諷)這仵作自古以來都是出身卑賤之人的行當,金公子什么時候?qū)@個感興趣了?
金子軒書中自有黃金屋,我閑來無事就喜歡翻看雜書增長見識開拓眼界,怎么?這也歸江公子管?
在場圍觀的不管是金江本家子弟還是來自其他仙門的,瞧著如此針鋒相對的場面,愣是不敢輕舉妄動,觸了霉頭事小,萬一同時得罪三家被當了炮灰才是真的有冤無處訴!
江澄(字晚吟)(氣勢瞬間矮了半截,但仍舊不依不饒)就算是傀儡,那也不能……這說砍就砍不就斷了線索?
藍湛所以我就該按照江公子的意思,站在這兒一動不動,任憑傀儡撕咬,就算傷到哪兒也是自認倒霉?
江澄(字晚吟)我只是就事論事,他們再怎么說也是江氏門人,除了一劍斬首,我就不信你沒有其他辦法將他們制服。
金子軒(真真是強詞奪理厚顏無恥?。?/p>
藍湛(心念一動,長劍化為銀鐲套在腕間,抬手拭去血跡,索性懶得搭理)
溫晁(匆匆趕來,聽見這話差點氣炸)好大的口氣!江澄,這里是岐山不夜天,不是你云夢蓮花塢,誰給你的膽子指手畫腳胡攪蠻纏?!
溫晁照你這么說,本公子現(xiàn)在心情不好,你是不是得以身作則,主動遞刀乖乖讓我捅幾下泄憤?
澹臺越(薛洋幼年)呵!把正當防衛(wèi)說成故意殺人,這位怕不是有什么大病的江公子或許還真敢這么做!
江澄(字晚吟)(被懟得臉上青紅交錯)你!
聶懷桑(淡淡瞥了一眼就收回視線,轉(zhuǎn)頭看向藍湛,見她神色無異,未有明顯外傷,方才稍稍松了口氣)
澹臺越(薛洋幼年)(撲上來一把抱住,軟軟糯糯的奶音甜得人心都化了)姊姊,我們回去吧~
藍湛好。(寵溺地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抬眸看向聶懷桑)懷桑一起?
聶懷桑(欣然點頭)走著!
溫晁(收回視線,輕飄飄掃了江澄一眼,冷笑道)藍湛脾氣好不計較,不代表你說話就有理!有時間在這兒蹬鼻子上臉,卻不想著去搬救兵?江澄啊江澄,看來你和魏無羨之間的兄弟情深也不過如此!
炎陽殿內(nèi),端坐于上首的溫若寒搖頭輕笑,揮手撤去水鏡,溫晁揚長而去后眾人的反應(yīng)并不是值得他關(guān)心的問題,捻在手中的棋子終是被碾成齏粉,風(fēng)一吹就散了。
溫旭(看著眼前殺陣已破儼然龜裂殘破得不成樣子的靈器,暗嘆藍湛實力過人之余斂聲屏息,不免擔(dān)心眼下的平靜不過暴風(fēng)雨來臨的前兆)
珍瓏局是溫氏先祖流傳下來的殺器,內(nèi)設(shè)九個關(guān)卡,每一個都是九死一生,專門用來懲戒犯上忤逆之輩。流傳百年之久的寶貝就這么被毀了,溫旭心里很清楚,以父親大人的行事風(fēng)格,斷然不可能就這么算了。
溫若寒你可知為父引她入局的用意?
溫旭(除了試探,只怕更多的是借刀殺人,不過看父親大人的反應(yīng),不僅不意外她能破陣而出,面上竟連一點波瀾都沒有?再怎么喜怒不形于色也不至于此,著實不同尋常)
溫旭孩兒以為,無論藍湛是困在其中最終被珍瓏局絞殺,還是僥幸逃過一劫,父親都不打算讓她順順當當?shù)胤祷毓锰K。至于更深層次的謀劃,恕孩兒愚鈍,暫未想到。
溫若寒你要是愚鈍,那這不夜天城再沒有比你更聰慧的孩子了。(屈指輕點著座椅扶手,對于他能想到這一層顯然很是欣慰)
溫若寒珍瓏局若能將她絞殺自然于我們岐山大有裨益,如今失敗了倒也無妨。藍湛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江氏門人,再加上晁兒擺在明面上的維護,有些事便不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
溫旭(遲疑)欲加之罪?
溫若寒不錯!
溫若寒以傀儡引藍湛入局為第一步,事敗后設(shè)計她與江澄發(fā)生沖突,再放任晁兒激化矛盾,如此便可成事。
溫旭(是啊,有些事可一不可再,二弟幾次三番對藍湛多加維護,再加上不久前雷聲大雨點小的上門找茬,躲在背后議論揣測的宵小之輩只多不少,要是再加以引導(dǎo)……)
溫旭欲加之罪確實百口莫辯,可藍氏歷來風(fēng)評極佳,且底蘊深厚,如此未必能動搖根基。藍啟仁此人迂腐固執(zhí)不知變通,若以此拖藍氏下水,恐怕收效甚微。
溫若寒無妨,若能如此識時務(wù),藍氏也不至于到如今還守著姑蘇那一畝三分地偏安一隅。以陰鐵煉制傀儡如今正處于關(guān)鍵時期,只要藍氏疲于應(yīng)付流言蜚語,沒有多余的精力多管閑事,煉制出刀槍不入水火不浸的傀儡大軍指日可待!
溫旭(所以父親這是兩害強權(quán)取其輕,不打算追究藍湛損壞珍瓏局之事?話雖如此,怕只怕父親再來個秋后算賬,屆時二弟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那才槽糕!)
溫旭(想了想還是打算試探一二)在男女之事上,二弟素來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此番他對藍湛大概也不過一時興起。只是未免日后二弟犯渾叫父親為難,是否需要阻止二人過多接觸?
溫若寒晁兒玩樂慣了,心性未定,就算他真的喜歡又如何?區(qū)區(qū)藍氏嫡女,我們岐山又不是娶不起!至于藍湛,一個女流之輩再怎么厲害又能翻出什么浪來?只要她不把手伸的太長,看在晁兒的份上,為父還不至于跟一個初出茅廬的丫頭斤斤計較。
溫旭……(好吧,是我狹隘了~)
可這婚姻嫁娶關(guān)鍵講求的是兩情相悅你情我愿,二弟想娶,別人也未必肯嫁不是?豪取搶奪什么的爽是挺爽的,但到頭來還不是重蹈藍氏青蘅君的覆轍?
溫旭(算了,八字還沒一撇,二弟這難于上青天的追愛之路注定坎坷!再這樣想下去,我頭都要禿了……)
卻說客房這邊,在經(jīng)過溫情一番細細診斷,確認藍湛只是受了輕微內(nèi)傷并無大礙后,在場眾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溫情(接過弟弟遞上來的茶,杯身滾燙的熱度透過肌膚溫暖全身,四肢百骸徹骨的寒意漸漸消退)那兩個傀儡,當真是昔日言語無狀的江氏門人?
藍湛(回想片刻,卻并沒有太多深刻印象,只好緘默不語)
澹臺越(薛洋幼年)(接觸到姊姊懵圈的神情,莫名想笑,但又覺得不合時宜,好一會方才忍了下來)丑人多作怪,是他們沒錯!
聶懷桑(折扇稍上移,扇面遮住笑意難掩的嘴角)阿越所言極是,再沒有比這更公道的了~
溫寧(下意識看向一邊)
這廂溫情兀自沉思,聯(lián)想到岐山最近的動向,心底隱隱有些不安。江氏…傀儡……難道仙督近日打算拿云夢開刀?!她扯了扯嘴角,正欲拜托藍湛多加留意,可轉(zhuǎn)念一想,且不說僅僅只是猜測,就算當真如此,自己尚且無能為力的事,又有什么資格要求旁人去蹚這趟渾水?如此豈不是忘恩負義,陷朋友于危局?
溫情(閉上眼深吸了口氣,指節(jié)攥得發(fā)白,拋卻私心雜念,不再多言)
人這一生總是在面臨抉擇,于溫情而言,當下護佑弟弟和大梵山一脈已然耗盡了她所有心力,又有什么資格去顧及風(fēng)花雪月?
一段因些許好感而萌生的注定胎死腹中的情愫,在責(zé)任取舍面前,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