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無香

　　青年好朱先生相互看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青年道：“越來越有趣了，朱先生不想去診一診嗎？”

　　朱先生當(dāng)然也想去，剛有一個懷疑自己中毒的老齊，這又來一個懷疑自己中毒的姨娘，他倒要去看看，花氏的手段有多高明。

　　這件事當(dāng)然還要從胡姨娘和楊二妮回城說起。

　　兩人一路都是板著臉，誰也不說話，坐在角落里的玉梅更是死了親娘一樣的難看。直到一股騷臭味彌漫了整個車廂。

　　楊寶珠憋不住了，猛地打開車簾子，把頭探出去仰天吼叫了幾聲，撒了一通火出來，這才憤然道：“什么味，是有人拉在車廂里了嗎？”

　　胡姨娘臉通紅，她也感覺到了襠里的濕意，盡管墊了厚厚的布片，還是濕透了。

　　真是此生從未有過的難堪。

　　胡姨娘讓趕車的阿才停下，她要方便。阿才為難：“夫人，這一路沒有遮擋物?！?/p>

　　官道兩旁只有稀疏樹木，連個溝渠都沒有，這還不說，三不五十的還有車馬行人經(jīng)過，下了車也找不到地方方便。

　　胡姨娘便道：“寶珠妹妹，不如你先下車去，我在車上整理一下?！?/p>

　　楊寶珠眉毛倒豎，刻薄嘴臉展露無余，憑你什么哥哥寵妾，此刻也成了她發(fā)泄的對象：“憑什么我要下車去？馬車是茅房嗎？你在邊疆住了那么久，聽說那的人都是在路邊隨意解決的，你應(yīng)該習(xí)慣了才是，怎的現(xiàn)在又這么矯情！”

　　胡姨娘壓著怒意，溫溫柔柔的道：“此一時，彼一時?，F(xiàn)在我是將軍的人了，當(dāng)然時時刻刻都要維護(hù)將軍的臉面?！?/p>

　　楊寶珠冷道：“什么臉面？當(dāng)我不知道呢，你進(jìn)門的時候就有兩個月身孕了，一個婚前就懷身孕的人，講什么臉面。我哥給你臉你才有臉，不給你臉，哼……”

　　都不用說完，不屑之意表露無余。

　　胡姨娘強(qiáng)壓氣的哆嗦的臉皮強(qiáng)笑：“大小姐，我好歹懷著將軍的孩子呢！你能不能……不能就算了，我再忍一忍?！?/p>

　　她愿意忍，楊寶珠還不愿意聞，氣得跳下了馬車。胡姨娘忙趁機(jī)整理衣裙，換上新的墊布。

　　楊寶珠百無聊賴賴的站在路邊等，只見來路之上，一駕古樸寬大的馬車緩緩駛來，車上的標(biāo)志讓她渾身振奮，揮手招呼：“停一下，停一下?！?/p>

　　馬車在她面前停止，一個面色不善的丫頭掀簾道：“是誰攔住路？我們可是……是你！”

　　丫頭顯然認(rèn)出了她，放下簾子和主子說了什么，未幾，車門打開，丫頭跳下，放好車凳，扶下來一個裊裊婷婷的小姑娘。同是年歲差不多的女孩子，若說楊寶珠是路邊石，那女孩就是天邊月，無論穿衣打扮還是妝容儀態(tài)，都勝過楊寶珠千百倍。她就像風(fēng)兒吹著似的，盈盈一禮：“楊姑娘好。”

　　楊寶珠進(jìn)京之后，府里也給她請了教養(yǎng)嬤嬤?？上Ы甜B(yǎng)這個東西，都得是從小薰出來的，短期培訓(xùn)惡補(bǔ)完全是東施效顰，更何況楊寶珠又是個懶拙的，學(xué)得四不像。笨手笨腳的給人還了禮：“謝姑娘好?！眲幼鹘┯玻€錯了。

　　謝二姑娘禮貌周全的和她寒暄幾句，上了馬車揚(yáng)長而去，徒留楊寶珠悵然若失。

　　謝二姑娘的馬車內(nèi)，丫頭小蓮一臉鄙夷之色：“這么拙，還敢肖想四公子，也不撒泡尿照照。姑娘，昨天我在大昭寺還看見她的丫頭玉桃了，鬼鬼祟祟的直瞅四公子，要不是躲她，四公子也不至丟下姑娘先回城了。她剛才攔車，是以為車上坐的四公子吧？”

　　“別瞎猜?！?/p>

　　謝錦畫輕聲的念著佛：“咱們此去大昭寺是替三哥哥祈福的，不可造口業(yè)?！?/p>

　　惆悵的楊寶珠聽到車內(nèi)呼喚：“好了，”進(jìn)了馬車。

　　馬車馳遠(yuǎn)，留在路邊草叢里一摞騷臭的布片。

　　胡姨娘一回了府，馬不停蹄就讓人接連請了十多個名醫(yī)進(jìn)府診脈?？蛇@些醫(yī)者診過之后，無一不否定了她自以為的中毒之言，個個言之鑿鑿。胡姨娘火大，她不信，讓下人把她口中的庸醫(yī)都趕出去。下人得了她的話，趕人時正好有人手里拿了掃帚工具的，在外人眼里，可就成了打人。

　　滿頭金飾，身穿大紫錦緞福壽團(tuán)花紋外裳的楊老夫人楊趙氏，那雙祖?zhèn)鞯娜茄鄯霭俜种耸陌祝瑩]舞著枯瘦的黑手咋咋呼呼，讓人拿了將軍府的帖子去請?zhí)t(yī)。

　　可笑的是將軍府牌面根本不夠，太醫(yī)不是他們說請就能請來的。拿帖子的管家比主子清醒，轉(zhuǎn)頭進(jìn)了同一條街的二皇子府。最后由二皇子出面，請了太醫(yī)院院判來診治。

　　和院判一同走進(jìn)楊府的還有朱先生。他二人打了個照面，各自拱手。

　　朱先生：“師兄?！?/p>

　　院判：“師弟。”

　　隨后各自目不斜視，一言不發(fā)的被人領(lǐng)到后院胡姨娘處。

　　胡姨娘住著將軍府里除楊趙氏外最大的院子，仆婢成群，以此彰顯她的受寵程度。此時院內(nèi)氣氛壓抑，下人們惶恐不安，人人噤聲。兩位元京城最有名的醫(yī)者進(jìn)來，立刻有婆子將二人引入內(nèi)室。過了片刻，胡姨娘蒙著面巾被婆子扶了出來，落坐在二人對面。

　　楊趙氏擔(dān)憂孫子，緊張的道：“快給我兒媳看看，她這是怎么了?！?/p>

　　院判沒有多言，便要伸手搭脈，朱先生嗤笑一聲：“師兄真是托大，望聞問切，竟是連癥狀都不問一聲嗎？”

　　院判白了他一眼，意思是，我有這把握，你不行。

　　他將胡姨娘的手腕診了又診，診完左手診右手，一時無語。

　　楊趙氏急切的問：“我兒媳什么病？”

　　院判道：“有些腎虛，氣血略有虧損，不過沒有大礙，靜心調(diào)養(yǎng)便好?！?/p>

　　楊趙氏三角眼翻上了天去，怒道：“庸醫(yī)，這和先前打出去的有何不同。連個小病都看不出來，當(dāng)?shù)氖裁刺t(yī)?！?/p>

　　院判氣得要命：“楊老夫人為何斷定老朽是庸醫(yī)了?！?/p>

　　楊趙氏振振有詞：“女人怎么會腎虛了？不是庸醫(yī)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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