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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皇后臉色微微沉了下來,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往日里,青櫻總是刻意維持著那副“賢良淑德”的模樣,在眾人面前裝出一副正宮皇后的派頭。這副做作的姿態(tài)最是令富察皇后厭惡,仿佛青櫻以此來自居,妄圖坐實皇上的嫡妻之位。
青櫻默默無言,見富察皇后那深藏于心的隱秘被提及,心中悄然涌起一絲傲意。
弘歷已經(jīng)有些不悅了,但顧忌著高晞月家世,便岔開了話題,很快殿內(nèi)恢復了其樂融融的樣子。
夜幕宛如被打翻的墨汁,沿著朱紅墻垣悄然蔓延開來。天邊繁星雖明亮,卻散發(fā)著清冷的光華,點點灑落在這靜謐的庭院里,使得本就寒冷的冬夜更添幾分凜冽之意。每一絲寒意都似能穿透衣衫,直沁骨髓,連呼吸間也滿是冰冷的氣息,整個庭院被這無盡的寒夜包裹著,寂靜得只聽見偶爾傳來的幾聲鴉啼,在這寒冷中顯得格外孤寂。
“貴人?”惢心見青櫻停下、以為她在改回名字而黯然神傷,沉默片刻欲要安慰青櫻,卻不曾想青櫻眸光流轉(zhuǎn),視線放在惢心身上。
“惢心……你如今也到了年紀,對吧。”青櫻的嘴角微微上揚,泛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那種笑容在惢心的心頭緩緩蔓延,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心中愈發(fā)惶恐不安,她跟在青櫻這么多年,見她身上是說不出的驚悚,語氣不自覺帶著顫抖:“是,奴婢如今也二十四有余了?!?/p>
青櫻啞著嗓子,看似柔和卻不容她反駁的語氣說:“惢心,你也知曉我……現(xiàn)如今的處境。”
在溶溶月色之下,她細細打量著惢心的五官,思忖著如何才能巧妙地把惢心推到皇上的身邊去。
惢心死死瞪著眼睛,斂眸低垂,不可相信這真的是自己的主子嗎?一開始就跟錯了人?
想到江與彬失蹤、卻無人問津,惢心愈發(fā)強烈對青櫻不滿與怨恨起來了。
青櫻沉浸在自己思緒中。
她了解弘歷的審美,愛好柔弱或清麗或帶有書卷氣的女子。
而惢心生得一副精致小巧的面容,眉目間盡顯清麗之色,恰似新抽之嫩蕊,帶著幾分純真與青澀,宛如春日里初綻的花苞,未經(jīng)世事雕琢,卻又自有一種動人心魄的韻味。
惢心微微抬眸,目光與青櫻那張寫滿堅定的臉龐猝不及防地撞了個正著。剎那間,一股寒意如同破堤的洪水,從腳底一路肆虐至全身,冰冷得讓她連祈求的話語都哽在喉頭,動彈不得。
“惢心,你也不愿這般日復一日地伴在我身旁,終究只是個為人所輕視、厭棄的宮女吧?”青櫻特意讓聲音染上幾分輕柔,似是溫和地勸說著……
惢心很清楚她什么意思,那么多年了,她還不知道嗎?
“奴婢、奴婢,豈敢攀龍附鳳?!睈恍钠砬蟮啬抗馔鄼?,她想,也許青櫻會心軟一點呢?她現(xiàn)在別無所求了,只想活著出宮。
青櫻輕揚唇角,浮現(xiàn)出一抹清淺而溫柔的笑意,伸手扶起惢心。她溫言細語:“惢心,莫慌。你再仔細想想,我們先回宮吧?!?/p>
惢心心不由得更冰冷,她清楚、青櫻這是不肯給她留后路了。
她為奴為婢,主子豈能會考慮自己的感受呢?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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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又下了一場大雪。
永壽宮內(nèi),碳火散發(fā)的暖意如涓涓細流,在空氣中緩緩流淌,將融融溫暖輕柔地送到每一處角落。嬿婉身上披著一件略顯單薄的披風,那披風在和煦的暖意中似乎也變得柔軟起來。她就那樣靜靜地處在這一片溫暖里,非但沒有絲毫寒意,反而更襯得她一舉一動間都透著幾分慵懶與愜意,仿佛連時光在這暖意與她的身影下,都變得緩慢而溫柔起來。
嬿婉靠在榻上,指尖輕輕摩挲著衣袖。這時,瀾翠輕手輕腳地端來一杯散發(fā)著淡淡奶香的乳酪,恭敬地遞到主子面前。嬿婉漫不經(jīng)心地接過,正欲小啜一口,卻聽瀾翠為她說著青櫻的打算。
“呵,她一向蠢慣了,壓根兒不會覺得惢心會生出半分怨意?!?/p>
嬿婉滿是嘲弄的語氣。
“娘娘說的是,嫻貴人到底是蠢與傲氣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