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裹著芳貴人的嗚咽漫過宮墻時(shí),上官宛如正將梅花絡(luò)子系在冰裂紋玉凈瓶上。翡翠耳墜擦過褪色的絲絳,恍惚又見太后枯槁的手攥著這縷殷紅:"哀家要你發(fā)誓,永不教皇帝知曉純元皇后的死因。"
銅盆里炭火突然爆出火星,驚醒了朝煬帝姬筆尖凝滯的墨痕。嵐竹捧著鎏金食盒進(jìn)來,掀蓋時(shí)銀絲卷的甜香混著雪松氣息浮沉:"鳳儀宮方才傳了三次太醫(yī)。"
"讓秋梧把前日收著的紫參送去。"上官宛如指尖掠過梅花絡(luò)子上的盤金繡,忽然將整瓶綠萼梅擲入炭盆。青煙騰起的剎那,垂花門外傳來周寧海尖利的通傳:"皇上駕到——"
慕容世蘭的金縷鞋踏著水洼追進(jìn)來,鬢邊點(diǎn)翠鳳釵已歪斜:"定是這毒婦陷害臣妾!"她染著蔻丹的手直指上官宛如,卻見對方正用銀剪慢條斯理修剪燭芯,雪松香霧中連眼睫都未顫動半分。
皇帝的目光落在炭盆里半焦的梅花絡(luò)子上,瞳孔驟然緊縮。上官宛如適時(shí)輕咳,素白絹帕從袖中滑落,恰露出角上繡的綠萼暗紋——與先太后臨終握著的帕子如出一轍。
"芳貴人胎里帶的毒,與慕容妹妹宮中的安神香倒是同源。"她示意嵐竹呈上太醫(yī)院密檔,羊脂玉鐲磕在冰裂紋盞沿發(fā)出清響,"只是這紅麝香方子精妙,倒讓臣妾想起當(dāng)年先皇后..."
"夠了!"皇帝突然拂落案上青瓷盞,碎瓷濺在慕容世蘭裙裾綻開血花。上官宛如俯身拾起染血的瓷片,任猩紅順著指縫滴在雪松香灰里:"臣妾已命人封存各宮熏香,只是鳳儀宮..."
朱宜修慘白的臉出現(xiàn)在竹簾外,佛珠纏著咳血的絹帕簌簌發(fā)抖。上官宛如忽然將梅花絡(luò)子投入炭盆,火舌卷著金線竄起半尺高:"先太后臨終說,這物件原該隨純元皇后入土的。"
暴雨驟歇時(shí),六宮都聽見皇帝在萬明宮摔了冰裂紋硯臺。秋梧捧著碎成八瓣的硯臺穿過回廊,正遇尚宮局送來新制的月影紗宮燈。燈影搖曳間,慕容世蘭降位禁足的旨意伴著鳳儀宮徹夜燈火傳遍宮闈。
朝煬帝姬臨到第三遍《洛神賦》時(shí),瞥見母親正用銀簪挑開伽南香佛珠。暗紅香灰簌簌落在螺鈿盒里,漸漸聚成個(gè)"沈"字。萬明宮竹簾無風(fēng)自動,漏進(jìn)幾縷棠梨宮的熏香。
"沈小主今晨賞了寶鵑鎏金鐲。"嵐竹將雪松香丸填入博山爐,輕聲道,"太醫(yī)說紅珊瑚手釧里的麝香,與慕容妃去年賞芳貴人的香囊..."
上官宛如忽然用銀剪截?cái)嘣掝^,翡翠耳墜在燭火中劃出冷?。?去把先皇后那對累絲嵌玉蜻蜓簪找出來。"冰裂紋瓷瓶映著她唇角笑意,"明日該讓棠梨宮的新人,給皇后娘娘請安了。"
五更梆子敲過宮墻時(shí),沈眉莊正對鏡試戴伽南香佛珠。忽見秋梧捧著螺鈿盒立在月洞門外,累絲金簪在晨曦里泛著血光:"淑妃娘娘說,這物件配沈小主的玉蘭正好。"
慕容世蘭的尖叫從冷宮方向傳來時(shí),上官宛如正教朝煬帝姬用銀針試毒。羊脂玉鐲滑過冰裂紋盞,將沈眉莊送來的梅花糕推入陰影:"告訴棠梨宮,本宮最不喜以梅入食。"
竹影漫過第九張宣紙時(shí),鳳儀宮傳來瓷器碎裂聲。朱宜修染血的帕子飄到萬明宮階前,上官宛如用銀剪挑起對著日光細(xì)看:"孔雀金線的繡工,倒比先皇后的手藝差遠(yuǎn)了。"
暮春最后一場雨落下時(shí),六宮都看見皇帝抱著高燒的朝煬帝姬沖進(jìn)萬明宮。上官宛如散著青絲跪在冰裂紋屏風(fēng)后,雪松香霧中聽見太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帝姬這癥狀...似是沾了損子嗣的香料..."
秋梧適時(shí)捧出鎏金香爐,爐底未燃盡的香灰泛著詭異幽藍(lán)。皇帝撫過爐身熟悉的鸞鳳紋樣,突然將整座香爐砸向匆匆趕來的朱宜修。
雨打竹葉聲淹沒鳳冠墜地的脆響時(shí),上官宛如正將朝煬滾燙的額頭貼在自己頸側(cè)。翡翠耳墜擦過女兒泛紅的臉頰,她望著窗外被雨水沖散的鳳儀宮燈火,指尖輕輕劃過妝奩里剩下的半截梅花絡(luò)子。
朝煬帝姬夢囈著往母親懷里鉆時(shí),慕容世蘭的金鈴正被尚宮局收進(jìn)檀木箱。上官宛如嗅著女兒發(fā)間殘留的雪松香,忽然想起那日皇帝看見梅花絡(luò)子時(shí)驟變的面色——原來淬毒的鋒棱,終會劃破所有幻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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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梧正將鎏金香爐殘片拼在青玉案上。嵐竹忽然按住她手腕,示意看爐底暗格里未燃盡的香丸——孔雀藍(lán)裹著猩紅芯子,恰似慕容世蘭昨日折斷的琺瑯護(hù)甲。
"送去給芳貴人。"上官宛如將銀針探入香丸,針尖霎時(shí)漫上胭脂色,"就說本宮夢見先太后要超度未出世的皇嗣呢。"
朝煬帝姬的囈語混著藥香在幔帳間浮沉,太醫(yī)令跪在竹簾外顫聲回稟:"帝姬脈象...似是接觸過伽南香與紅麝香相沖之物..."話音未落,鳳儀宮方向突然傳來喪鐘,驚飛滿庭白鴿。
朱宜修的雀金裘鋪在萬明宮階前時(shí),上官宛如正用雪松香灰描摹冰裂紋盞的紋路。翡翠耳墜擦過褪色的梅花絡(luò)子,她忽然將絡(luò)子系在朝煬腕間:"太后賞的物件,最宜鎮(zhèn)魂。"
皇帝踏著滿地碎瓷進(jìn)來時(shí),正見上官宛如素手剖開伽南香佛珠。暗紅香灰落在先皇后舊帕上,漸漸顯出"宜修"二字殘痕。慕容世蘭的鎏金護(hù)甲突然從漆盒滾落,磕在青磚上濺起星點(diǎn)血光。
"臣妾原不知,紅麝香遇伽南香竟會蝕骨。"上官宛如指尖拂過朝煬滾燙的額頭,羊脂玉鐲映著女兒腕間梅花絡(luò)子,"就像不知先皇后臨終前,為何緊攥著繡金線梅花帕。"
暴雨驟然而至?xí)r,六宮都看見朱宜修跪在萬明宮外。她的佛珠散落滿地,混著慕容世蘭被絞碎的金縷鞋穗子,在雨水中浮成詭異的符咒。上官宛如立在竹簾后,看皇帝親手將鳳印放進(jìn)自己妝奩底層。
朝煬帝姬退燒那日,棠梨宮的梨花突然全謝了。甄嬛捧著螺鈿盒來謝恩時(shí),上官宛如正用銀剪裁去冰裂紋瓶里新插的雪松枝。"這累絲金簪太過明艷。"她將金簪投入炭盆,火光映著甄嬛驟然蒼白的臉,"倒不如竹紋玉簪襯你。"
暮色漫過九曲回廊時(shí),秋梧發(fā)現(xiàn)慕容世蘭的鎏金護(hù)甲少了一只。嵐竹抖開月影紗帳,見朝煬帝姬枕下壓著半截紅珊瑚珠串——與沈眉莊日前呈上的香囊穗子色澤相同。
上官宛如忽然將冰裂紋盞擲向竹影深處。瓷器碎裂聲驚起夜鴉,暗處傳來寶鵑壓抑的痛呼。她撫過妝奩里染血的梅花絡(lu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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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裂紋檐角墜下的露珠在銅盆里蕩開漣漪時(shí),秋梧捧著鎏金匣子穿過竹林。匣中慕容世蘭的翡翠耳鐺泛著幽光,與上官宛如頸側(cè)那對碰出細(xì)碎清響。嵐竹突然扯住她衣袖,示意看匣底暗格滲出的胭脂色——竟是半干涸的鶴頂紅。
"送去給寶鵑。"上官宛如用銀簪挑起毒液抹在梅花絡(luò)子上,褪色的絲絳霎時(shí)鮮紅如新,"就說慕容妃遺物需舊主貼身宮女整理。"
朝煬帝姬臨摹的《洛神賦》被夜風(fēng)掀起時(shí),甄嬛正跪在萬明宮階前謝恩。她發(fā)間累絲金簪已換成竹紋玉簪,冰裂紋瓷瓶映著她低垂的眉眼:"臣妾愚鈍,竟不知那金簪是僭越之物。"
"起來罷。"上官宛如指尖拂過妝奩里染血的鳳印,羊脂玉鐲磕在冰裂紋盞沿,"沈小主近日可還戴著伽南香佛珠?"
竹簾外忽然傳來瓷器碎裂聲。沈眉莊慘白著臉立在月洞門下,腕間佛珠線不知何時(shí)斷了大半,暗紅香灰正簌簌落入青磚縫隙。秋梧適時(shí)捧出螺鈿盒,盒中伽南香珠與紅珊瑚碎屑混作一團(tuán),在晨光里泛著詭異光澤。
朱宜修的喪鐘響徹六宮時(shí),上官宛如正將雪松香灰填入冰裂紋香囊。朝煬帝姬忽然擱下筆,指著鳳儀宮方向升起的青煙:"母妃,火里有金線梅花紋。"
皇帝踏著滿地灰燼進(jìn)來時(shí),正見上官宛如用銀剪絞碎最后半幅梅花帕。冰裂紋盞中茶湯映著她淡漠眉眼:"臣妾清理舊物時(shí),竟發(fā)現(xiàn)先皇后小像背后藏著藥方。"素手輕揚(yáng),泛黃的宣紙飄落在慕容世蘭未繡完的鸞鳳紋云錦上。
暴雨傾盆而至?xí)r,六宮都看見太醫(yī)院正使跪在萬明宮外。他官袍下擺沾著鳳儀宮的香灰,懷中露出的藥方殘角隱約可見"朱砂""附子"字樣。上官宛如立在竹簾后,看皇帝親手將朝煬帝姬的玉蟬簪插進(jìn)她發(fā)間。
新后冊封禮樂響起那日,棠梨宮的梨花突然二度盛開。甄嬛捧著螺鈿盒來賀喜時(shí),上官宛如正用銀針試沈眉莊送來的梅花酥。冰裂紋瓷瓶突然迸裂,碎瓷濺在甄嬛新制的月影紗裙裾上,綻開道道血痕。
"可惜了這料子。"上官宛如將染血的絲帕投入炭盆,火光映著甄嬛驟然收縮的瞳孔,"秋梧,把本宮妝奩底層那匹浮光錦取來。"
暮色染透宮墻時(shí),嵐竹發(fā)現(xiàn)慕容世蘭的金縷鞋少了一只。朝煬帝姬臨到第九遍《洛神賦》,忽然指著宣紙?bào)@呼:"母妃,這墨痕像不像冷宮方向的地圖?"
上官宛如撫過女兒發(fā)間玉蟬簪,聽見更漏聲淹沒遠(yuǎn)處新后的嬌笑。妝奩里染血的鳳印突然滾落,在青磚上磕出個(gè)"甄"字形狀的凹痕。她將雪松香灰填入凹痕,翡翠耳墜晃出的冷光里,瞥見甄嬛留在月影紗上的血印正緩緩聚成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