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酒次日并沒有見到她的阿兄,去尋他時,滿屋子的血腥氣。
??曦光微露,一室殘白。
??桑佑胸前的傷口又裂開了,她急急喚了一聲阿兄,桑佑堪堪抬頭,露出一雙浮滿血絲的眼。
??在桑酒的記憶中,他向來是溫柔愛笑的,雖從上清回來后,再不似從前那樣開朗,氣質(zhì)也沉淀溫和許多,不那么愛笑了。
??她只當這是阿兄沉穩(wěn)了。
??可是看到他眼中滿是迷惘,蒼白脆弱又無助的模樣,桑酒鼻子卻一酸。
??他經(jīng)歷了那么多,被天歡折辱,被魔獸啃嚙,喪身荒淵,歸來后又剖心救人,可是一切都變好了,他眼中的霧氣卻越來越重。
??桑酒想了很久,才想到一個幾乎不可能的答案——
??天歡。
??“阿兄……是想回上清嗎?”她哽咽著,“如果你想……”
??話音未落,桑佑搖了搖頭,嘴角勉強勾起一個弧度,“阿酒別擔心,只是昨日靈力耗盡了,并不妨事?!?/p>
??玉傾宮與墨河水族,情盡緣了,告知三界,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新任戰(zhàn)神這樣說,旁的妖族自然也知道了,如今蚌族力弱,又脫離了上清神域的庇佑,如今倒成了一塊香餑餑。
??每日抵御妖邪,也成了墨河的常態(tài)。
??只是久戰(zhàn),終歸有力有不逮之時。
??最激烈的一次,血色染紅了半面墨河,大團妖光自妖蛟口中噴出,釘入墨河,就像真正的利刃,鑿穿了水宮。
??水族哭嚎不絕。
??桑佑已是精疲力竭,但流出的血滴在劍上,卻一劍刺穿了妖蛟的心臟。
??妖蛟重傷之余,卻在震驚,“你……你怎么會有靈獸之血……”
??靈獸——
??“以吾之血,鑄汝之軀?!?/p>
??她到底用了多少精血,才能換了他這一身妖血?
??可她說,順手罷了。
??桑佑只覺郁氣漲結(jié),心底的那滴血也躁動不安,他不想的——
??不想欠她的。
??可惜那滴血藏的太深,他生生用手挖進心臟,也取不出來。
??夜里的風格外的涼,寢殿里的紗幔重重吹起來,飛舞著,像他雜亂的心緒。
??“你欠我的,以為只有這滴血嗎?”
??氣血翻涌間,桑佑意識已經(jīng)逐漸模糊,此時角落里卻有人冷笑一聲。
??白色的鮫紗,纖細的影。
??她像一團霧一樣飄過來,冰涼的指尖按在他心脈上,片刻后,血已經(jīng)止住了。
??他吃力地抬頭:“是你……”
??圣女輕輕掩住他的嘴唇,十分不悅,“別讓他們知道?!?/p>
??他們?阿酒和冥夜嗎?
??那確實不妥。
??神智已經(jīng)開始渙散的桑佑聽話地閉上了嘴,絲毫沒有意識到一點——
??比起他們,天歡出現(xiàn)在這里更不妥。
??到了次日,殿內(nèi)沒有任何屬于她的蹤跡,桑佑苦笑,難道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很快他便知道不是,心不在焉的小王子在某次回到寢殿時,窗邊正坐了一個細細長長的影子。
??天歡頭也不回,“我來看看,你給我養(yǎng)的珍珠怎么樣了?!?/p>
??一本正經(jīng)的圣女。
??桑佑不知該做出如何的表情去回應她,但圣女卻步步走來,熟稔的拉過他的手坐到床邊,漂亮的手指戳著他的胸膛。
??“珍珠……是在這里嗎?”
??桑佑茫然地看著她所指的地方,透過軀體,可見那顆珍珠發(fā)出了極為圣潔的藍光。
??冰晶才有的靈力。
??那顆珍珠的內(nèi)核感應到天歡的氣息,迫不及待地回應這清靈的力量。
??“養(yǎng)的還不錯。”
??她在說珍珠,還是在說什么別的?
??桑佑不清楚。
??“你來這里,只是因為這個?”
??天歡怔了怔,下意識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卻化作一聲輕笑,“我為什么?你真的不明白嗎?”
??他不明白,好像已經(jīng)沒有辦法去思考更多,只能像她的布偶一樣任她擺弄。
??天歡來的神秘,去的也悄無聲息。
??但桑佑的失態(tài),卻是讓人都瞧在了眼里,桑酒擔心地跟著他,到了晚間也不肯走。
??“阿兄,最近墨河是不是有魘妖出沒???你怎么總是有些魂不附體的?”
??她絮絮叨叨地關(guān)心著桑佑,但顯然他并沒有聽,找了借口就將她推了出去。
??桑酒一臉懵,“阿兄……趕我出來?”
??“你是真嫌她煩呢?還是……”天歡現(xiàn)行出來,饒有趣味地看著他,“怕她看到我?看到我這樣……對你?”
??她將桑佑推倒,狠狠欺身咬上他的唇,幾欲咬破,令他吃痛,令他眉頭微皺,令他不得不因此仰頭被迫張開嘴唇。
???????而她趁虛而入。
????????“別這樣……”
??她惡狠狠地咬著他,發(fā)泄她心里的不滿。
??可惡的小蚌精,不肯同她回去也就罷了,怎敢讓她這樣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她天歡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
??桑佑的手指柔柔撫過她的耳垂,她敏感地哆嗦了一下,令桑佑擺脫了她的桎梏。
??“討厭的蚌……唔?!?/p>
??桑佑捧住她巴掌大的小臉,在圣女惱怒的眸光中重新覆上她柔軟的唇,嗓音溫柔含笑,“親吻……應該是這樣?!?/p>
??他已經(jīng)沒有辦法辨別對這個張揚又口是心非的圣女的感情了,她既然不打算放過他,那就一直這樣不清不白地糾纏下去好了。
??至于他們之間,是愛,是孽,還是些什么旁的東西,都不重要了。
??如果圣女真的不知道怎么去愛,那他就教她好了,至少現(xiàn)在,他是她最喜歡的那只布偶,最愛把玩的那顆珍珠。
??他們的一輩子那么長,她總學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