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款款進來了,穿著一件縹色撒花旗裝,親自提著一個食盒。
“臣妾給皇上請安?!?/p>
皇上叫了起,靈秀這時便和德妃見禮。她就坐在皇上的左手邊,端端正正,目不斜視。簡直像是被逼著坐下的。
而皇上卻姿態(tài)閑適,單手屈膝,身子不自覺往靈秀這邊傾過去。
“ 德妃,你怎么過來了?!?/p>
“聽說皇上最近食欲不振,臣妾特地下廚,做了下火清熱的綠豆百合粥?!钡洛虼揭恍Γ衅鹆耸种械氖澈?。
皇上嘆道:“你有心了。朕剛好有些口渴?!?/p>
靈秀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找個理由離開,可是皇上卻又拉住了她,“靈秀,去給朕舀一碗來?!?/p>
以往這種場合靈秀常常是要避開的。如今皇上卻偏偏不準她躲開。他用不容拒絕的眼神望著她,靈秀踟躇了一會兒,輕輕福了福身,接過德妃手上的食盒,放到了桌上。
然后她親自盛了一碗,放到了皇上旁邊的矮幾上。她是不慣在外人前做十分親密的舉動的。
皇上伸指頭在矮幾上敲了敲。德妃立即懂了,要上前去端起碗來。
皇上卻扭頭去看靈秀。他雖然沒有說話,但他的動作儼然表明了他心中的偏向。
德妃的步子一下子止住了,含笑的臉龐有一瞬間龜裂開來,露出了些許狼狽。
“德妃你也坐吧?!?/p>
靈秀只好過去將碗端了起來,輕輕舀了一勺,送到了他的唇邊。她瞥見了德妃落寞的臉龐,不明白皇上為什么要這么做。
她的臉上沒有絲毫被偏重的洋洋得意之色,反而覺得不太自在,在微妙尷尬的氣氛中,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皇上將她手足無措的情狀盡數收入眼中,若無其事地吃完了一碗,便說已經足了。這才叫靈秀松了口氣。
德妃已經有些呆不住,但她到底心性堅韌,勉力坐住了。
直到皇上說他要繼續(xù)歇息,德妃才知趣地離開了。她與潑辣直爽的宜妃不同,有話不會明說,而且最是順著皇上,甚至連不滿都不會表露。
等德妃走了之后,靈秀掙脫了他的手,賭氣地背過身去,氣呼呼地說:“皇上您要是再這樣,只怕臣妾要把滿宮的姐姐都得罪光了。到時候誰還愿意和臣妾往來呢?”
皇上長久以來的猜測得以證實——密嬪心中果然沒有他。她或許敬他,但絕不愛他。
他的心中頓時起了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惱?;蛟S是因為他付出了不一樣的感情,卻沒有得到期待中的回應。他歷來平靜無波的心湖起了漣漪,可始作俑者卻不以為意。
她正氣鼓鼓地坐著,半點也沒有開竅。十八歲的年輕嬌嫩的臉龐上只有清澈的郁悶。
“你——”皇上沒有說出來,壓下心中的郁悶,只是長長嘆了一聲。原來所謂報恩,是她對他只有恩義,卻無情。
他前半生閱盡風月之事,自認為算是精通人情,沒想到卻在中年時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