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我趕忙偏過了頭。

養(yǎng)父并不在意我。

他未抽完的煙，在我頸后燙下了一個圓圈。

養(yǎng)父冷笑著說我可以是煙灰缸。

養(yǎng)父在我面前喝起了酒。

不停抖落的煙灰。

不停出現(xiàn)的黑色帶著烤肉般香味的圓圈。

養(yǎng)父說我是垃圾桶。

住進南郊的第三夜，我得到了一把短刀。

養(yǎng)父知道我無力反抗。

養(yǎng)父握著我的手，果斷地在我的腿上，刻下了一個個奇怪的記號。

簡單又利落。

我已經(jīng)不知道疼痛兩個字怎么寫了。

養(yǎng)父幾乎每天都來。

而且，他會帶著新的禮物來。

養(yǎng)父說他喜歡我的眼睛。

養(yǎng)父說他喜歡我成為他的家人。

養(yǎng)父會讓我去天橋底下放風(fēng)。

路過的行人一個個垂憐我。

那一刻。

養(yǎng)父仿佛看見了，新的游戲。

養(yǎng)父想看我在希望與絕望之間掙扎。

這個循環(huán)的噩夢游戲。

可我好像。

從未看見過希望。

人是會崩潰的。

阿水知道了我的經(jīng)歷。

阿水說他心疼我，想換一個健康的我，一個平安的我。

所以二十四歲這年。

我殺了阿水的親人，殺死了骯臟的自我。

我撿回了一條命。

阿水躺在病房里。

我現(xiàn)在是一個瞎子，一個半死不活，滿心愧疚的瞎子。

阿水也是一個瞎子，一個痛苦掙扎無果的瞎子。

阿水說想離開。

阿水痛苦。

我也痛苦。

阿水的痛苦都源自我。

“阿水……對不起……”

我叫著阿水的名字，卻不知道要怎么辦。

阿水緊緊地抱住了我。

我想，死亡會是最好的歸宿。

在死之前，我想贖罪。

因為阿水從未說過，要跟我走。

我準備把阿水送走。

我聯(lián)系了一家福利院。

阿水會得到幸福，而我會被救贖。

阿水走了。

阿水得到了幸福。

我喝了養(yǎng)父做實驗的藥。

我躺在冰冷的床上，窗外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風(fēng)有點大，好像在下雨。

我很高興，我會死，會得到救贖。

阿水也會得到幸福。

“別騙自己了……”

“阿水？”

“阿水……好像……阿水已經(jīng)死了?！?/p>

我叫戚硯，今年二十四歲。

今天七月初一。

外面在下雨。

其實沒有福利院。

也沒有阿水。

阿水他死了。

阿水十七歲的時候，就死了。

阿水被車撞了以后，身體一直不好。

為了救治撫養(yǎng)阿水，我去找了養(yǎng)父。

那天。

我從養(yǎng)父的家里出來，我遮住傷口，面色如常的回了南郊。

剛進門，就看見阿水拄著拐杖站在門邊，他一言不發(fā)的看著我。

我意識到有些事情瞞不住了，我想去拉阿水的手。

可阿水躲開了。

我收回落空的手，笑著告訴阿水，我沒事。

阿水突然就哭了。

阿水十三歲到十七歲這四年，我把他安置在一家私立醫(yī)院。

為了不讓阿水發(fā)現(xiàn)我身上的傷，我有時會直接消失一兩個月。

阿水從來沒問過我，我以為阿水不懂，也希望阿水一直不懂。

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阿水，阿水突然松了拐杖，緩慢又艱難地走上前來抱我。

我忍著身上的疼痛托住了阿水。

阿水說他，對不起我。

我摸著阿水的后腦勺，告訴他再等等，一切都會好的。

他搖搖頭。

他說他不希望我再做傻事。

沉默了許久

阿水沒說話。

阿水的眼淚滑進我的后背，稀釋了那些未干的血跡。

阿水自殺了。

他就這樣，死在了我面前。

用那把短刀。

阿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