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打傘吧。”
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
杜曉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回過神來,本能地想要掙脫。
雷宇崢見她抓得漫不經(jīng)心,但手法嫻熟,不會傷到她,也不會讓她那么容易掙開,便靜靜立在那里,靜靜望著她。
杜曉蘇沒能收回自己的手臂,只能開口:“不用,這不是很大,一柄小雨傘,雷總撐著就可以了?!?/p>
雷宇崢垂下了眼簾,“我只是說了一聲確定,并沒有詢問你的意思?!?/p>
杜曉蘇微微一怔。
雷宇崢腕上微微一緊,便將她扯到了雨傘之下。
雷宇崢被一片黑暗所覆蓋,臉色也沉了下來。
杜曉蘇被他突然靠近,心跳都停了一下,離他這么近,她都能清楚地嗅到雷宇崢的冰涼氣息,還有一股很淡薄的白雪松香味。
這是一個陰冷的夜晚,但不知為何,她卻覺得溫暖。
杜曉蘇默默地向后挪了挪。她這一退,幾乎沒有察覺,就將自己暴露在了細(xì)密的雨水中。
細(xì)密的雨水,順著他的領(lǐng)口,緩緩地滲入他的體內(nèi),將他身上的黑色,一點點地抹去。
“拿一下?!崩子顛樀哪樕?,突然沉了下來。
雷宇崢把雨傘遞給杜曉蘇,然后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脫下了自己的大衣。
杜曉蘇只覺得一陣微風(fēng)吹到了自己的臉頰,然后一件大衣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披著?!崩子顛橀_口。
他看了一眼,伸手準(zhǔn)備扣上大衣的紐扣,可杜曉蘇手中還拿著一把雨傘,這一扣,等于是給她披上了一件大衣。
雷宇崢眉頭一皺,認(rèn)命了。
沈涼川拿著雨傘,揚了揚下頜:“走啊?!?/p>
“……””杜曉蘇。
杜曉蘇身材修長,在女孩子中也算很高了,但雷宇崢身材很高,他的大衣對她來說還是太大了。
她抿了抿嘴,說:“你這么強勢?!?/p>
雷宇崢見她還在自己身上,眸光有些黯淡,隨口回了一句,“習(xí)慣了?!?/p>
“我不是你們公司的人?!?/p>
雷宇崢忽的一聲輕笑:“呵?!?/p>
兩人靠的很緊,他的嗓音仿佛在耳邊回蕩,很好聽。
不知為何,杜曉蘇只感覺自己的耳根子有點發(fā)麻。
“雷總,你怎么會在這個時候來江城?”杜曉蘇率先發(fā)話。
雷宇崢眉毛一揚,“我有那么大歲數(shù)?”
杜依潔微微一怔,然后搖搖頭。
不見得。
雷宇崢雖然只有二十七歲,但卻是一副很有前途的樣子。
不是因為他長的太過成熟,也不是因為他長的太帥,而是因為他的那張臉,足以讓他在圈子里大紅大紫。
或許是因為他身為一個高高在上的人,身上散發(fā)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息,讓他覺得自己的年紀(jì)并不重要。
雷宇崢:“可是,你為什么要稱呼我為‘你’,好像我很大一樣?!?/p>
“……””杜曉蘇。
這還不算尊重?
娛樂圈的人,見到雷宇崢都是畢恭畢敬,像是被人捧在手心上一樣,杜曉蘇知道,她還沒有資格和雷宇崢為伍。
她很清楚自己的實力。
“雷總……”杜曉蘇喊了一聲。
雷宇崢繼續(xù)說道:“我跟你非親非故,用不著叫雷總雷總?!?/p>
“……””杜曉蘇。
她怎么覺得,雷宇崢這是在用她的話語來打擊她呢?
她皺著眉,想了想,道:“我應(yīng)該叫你什么?”
雷宇崢一臉感興趣地望著她,像是在等待她來決定該怎么叫。
“雷先生?”杜依潔試探著問。
雷宇崢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但是杜依柔卻覺得,霍司謙好像對她很不滿。
但想要讓她繼續(xù)前進(jìn),已經(jīng)不太現(xiàn)實。若是再不熟絡(luò),也只好稱呼名字了。
她是個女孩子,對男人總是很客氣,也很有禮貌。對她來說,能夠很自然地直呼其名,這對她來說,都有著特別的含義。
雷宇崢默默地盯著她明亮的眼睛,見她已經(jīng)到了極致,便淡淡地移開了視線。
“昨晚,我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林墨得了一場急病,住院了,我就過來了。”
段凌天話音剛落,雷宇崢便開口了。
杜曉蘇這才意識到,雷宇崢說的是自己剛才說的話。
想到昨晚林墨的反常,她抿了抿嘴,有些心虛的開了口:“也許是我林墨害的吧,我不應(yīng)該給他買那么多的川菜?!?/p>
盧宇轉(zhuǎn)過身,有些意外地說道:“與你何干?”
說到這里,他又補充了一句:“大人,難道還不知道哪些是可以食用的嗎?這頓飯是他建議的,是他自己做的。
大晚上喝了那么多的啤酒,喝了那么多的冰塊,不去一趟,他是不會吸取教訓(xùn)的?!?/p>
杜曉蘇無言以對,雷宇崢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只是這樣就不免有些冷漠無情了,怎么說也是朋友啊,這也太理性了吧?
她早就知道雷宇崢是這樣的人,可是當(dāng)她看到他用一種陌生而冷漠的目光看待自己的愛情時,她心里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么靜靜的看著,雨水越下越大,兩人的距離也就越遠(yuǎn)。
一輛計程車從遠(yuǎn)方駛來,在他們面前停下。出租車來了。
雷宇崢俯身打開了門,杜曉蘇還想著他會第一個進(jìn)來,伸手想要拿起那把傘,誰知他一側(cè)身,讓過了她。
側(cè)了側(cè)腦袋,做了個請的手勢。
杜曉蘇一怔,然后慌慌張張地鉆到了后排的座位上。
車廂里彌漫著一股難聽的臭味,座椅上一片泛著黃色的污漬,她抬頭看了雷宇崢一眼,看到他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白襯衣時,心里有些遺憾。
她真該去問問別人,把車子借來用用。
“雷先生。”宋云萱喊了一聲。
雷宇崢應(yīng)了一句,然后就等她開口了,“嗯”
要不要再開別的車子?
“嘀嘀嘀,有什么事,到了車上再說!”
出租車師傅按了一下喇叭,在他一臉不爽的眼神中,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她不動聲色地側(cè)身,把自己身上的臟東西藏到了一邊。
雷宇崢收起雨傘,一屁股坐在地上。
杜曉蘇這么一動,兩個人的距離就變得更近了。
軟綿綿的裙子,貼在了涼涼的西服褲子上,說不出的誘人。
杜曉蘇看了盧宇一眼,盧宇的唇瓣緊繃著,額頭上有淡淡的皺紋,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看得出來,她對這種情況很不適應(yīng)。
雖然她沒怎么跟雷宇崢打過交道,但也清楚這個人的心思縝密。
她朝駕駛員的位置望去,他正在專心地操作著。
她貼著雷宇崢的耳朵,輕聲問道:“心里不好受么?”
少女吐出的熱氣噴在他的耳朵上,讓他覺得有些發(fā)麻,剎那間,一股濃郁的香氣壓下了車廂里的臭味。
雷宇崢皺起的眉,慢慢的松懈了下來,他也跟著歪著腦袋,湊到了她的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
“有點兒?!表n卓厲笑了笑。
杜曉蘇有些擔(dān)心,這可如何是好?從這里到旅館,路途遙遠(yuǎn),步行是不可能的。
“你身上的是什么香味?”雷宇崢突然問道。
杜曉蘇見他說得這么含糊,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我沒有用過。”
她聞了聞,什么都沒有。
“或許是香波吧?!?/p>
她是洗完澡才出來的,要是雷宇崢的電話晚一點來,估計她都要收拾好去睡了。
雷宇崢的聲音放得很輕,“挺香的?!?/p>
杜曉蘇側(cè)著臉,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他那張干凈的臉。
這樣的滋味,能不能讓他舒服一些?
杜曉蘇心里有一瞬間的遲疑,說了幾句悄聲的事情后,她的身子就軟了下來,繼續(xù)跟他靠在一起。
雨中,窗戶緊緊的關(guān)著,坐在狹窄的車廂里,在這樣的夜晚,在這樣的天氣里,或許是雷宇崢的體溫,還有那股淡淡的柏樹清香,讓杜曉蘇覺得很困。
她強忍著睡意,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一股暖意從肩膀上掠過,她低頭一看,杜曉蘇已經(jīng)睡著了,她的頭輕輕地撞在他的肩膀上。
她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面具,安靜的坐在他身邊。
莫名的,雷宇崢的心里,有一種莫名的軟化。
車子拐了個彎,女孩的腦袋搖搖晃晃的,眼看著就要從他肩膀上掉下去,雷宇崢反應(yīng)極快,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臉頰,那嬌嫩的肌膚,讓他有些心動,他歪了歪頭,將自己的喉嚨移到了自己的咽喉上。
車子里光線不太好,開車的人從倒車器里往外望去,看到那個男子正擺出一個很尷尬的姿態(tài),讓女孩斜倚在他身上,他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雷宇崢的臉色有些難看,但他的手,依舊堅定。
過了約莫三十分鐘,計程車才慢悠悠地開到了賓館門前,就在他準(zhǔn)備轉(zhuǎn)身的時候,一條手臂從后面探了過來,上面是一疊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幣。
那名開車的男子一臉驚訝地望著他。
那人顯然是頭一次做這樣的事情,表情有些尷尬,但他依舊拿著錢,用一種很輕很輕的語氣說道:“老板,能不能讓我們多等一會?”
他的目光落在了他肩膀上的女孩身上,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既有崇拜,又有回憶,這才是最好的時候!以前的他,也是這樣的體貼。
出租車師傅一言不發(fā)的打開了車門,走了下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嘩嘩作響。她眨了眨眼睛。
林意淺剛剛醒來,腦子還有點懵,看到面前那一片潔白的布料時,整個人都驚醒了。
“雷先生?!彼卧戚婧傲艘宦?。
他的聲音有點沙沙的,臉上和眼睛上,都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粉色,眼神里,帶著幾分懶洋洋的魅惑。
雷宇崢微微點頭,道:“醒了?”
杜曉蘇耳朵一熱,這是什么情況?
她隨意撩了一下額前的頭發(fā),想要掩飾自己的羞澀,但目光卻有些別扭,沒有去看盧宇。
“那開車的人去哪了?”杜曉蘇這會也注意到了,開車的地方已經(jīng)沒有人了。
“他在吸煙?!崩子顛樆卮?。
杜曉蘇應(yīng)了一句,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們是在旅館里。
她支支吾吾地道:“到了,要下來嗎?”
雷宇崢淡淡點頭。
杜曉蘇感覺自己要是一直跟雷宇崢呆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自己會很難堪的。
她連忙打開了車門。
出租車師傅將車子停在了離酒店大門較遠(yuǎn)的位置,剛打開門,外面傾瀉而下的雨水,就嚇得她把腿縮了回去,趕緊把門關(guān)上。
雷宇崢淡然一笑,隨意地說道:“你在這里等我?!?/p>
說著,他將腳下的雨傘取了下來。
“嘭”地一下,他撐開了傘,還沒等下馬車,杜曉蘇就注意到他的左臂似乎有點僵硬,接著,他就一臉淡定地將手中的傘柄移到了自己的右臂上。
夜幕降臨,盧宇的影子被雨水淹沒,漆黑一片,杜曉蘇望著漆黑的窗戶,腦子里一片空白。
下一刻,一道修長的身影再次映入她的眼簾,當(dāng)她打開車門時,她的目光落在雷宇崢背后的雨滴上,落在了他已經(jīng)被淋成了落湯雞的右臂上,他的肩膀已經(jīng)被淋了一半。
雨傘很窄,如果兩個人同時躲避,肯定會有一個人被打成落湯雞。
雷宇崢,將手中的雨傘,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