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明來到了停尸房，鄭林航還在那跪著，兩個人看起來都一夜沒睡，但陳明看起來除了面容有些憔悴以外，穿著打扮上仍是干凈整潔，記得剛上大一時回家，我和陳明做同一輛列車，路上陳明明顯有些松懈，我告訴他，只要我們還沒退伍，我們就仍然是軍人，退伍了也是退伍軍人，絕不能因?yàn)樾蜗蠖o軍人的名譽(yù)丟臉。

陳明進(jìn)去以后又來了幾個人，有醫(yī)生和入殮師還有士兵，他們將我的尸體蓋上了白布，然后推了出來，本來已經(jīng)麻木目中無光的鄭林航，看到以后艱難的站了起來，但是當(dāng)他站起來以后陳明他們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鄭林航悲痛不已，一步一步的走，后來被醫(yī)生看到了，攙扶著回到了桐桐的病房，一進(jìn)來鄭林航就躺在了上邊的病床上，不言不語。

“林航你怎么了？”

“……”

“一夜都沒回來，還憔悴了這么多，是不是楠姐姐生氣了啦？”

“慕楠死了?！?/p>

“什么？！”

“……”

鄭林航不再說話，只是用手捂住了眼睛，桐桐得意的笑了一下，我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姐姐也在罵著桐桐。

“你笑什么？”

“??！”

桐桐被嚇了一跳，一回頭，鄭林航捂著眼睛的手手指微分，眼睛從中間看著桐桐。

“慕楠為了救你死了，你很開心是嗎？”

“不，不是林航……”

鄭林航起身摔門而去，桐桐看鄭林航走了以后也變了副嘴臉，眼神中滿是狠毒。

離開時，姐姐告訴我，我的衣服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逐漸變成了軍裝常服，我們來到了陳明所在的位置，一個較大的屋子里，我躺在了中間，身邊圍滿了人，有士兵，有上級，老連長親自為我蓋上了國旗，被賦予了二等功，我看見了鄭林航，他想進(jìn)來，卻被士兵攔在了外面，只能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陳明出來了。

“告訴你個消息，你的女朋友桐桐，有極大的可能是害死慕楠主謀的同伙。”

“為什么？”

“第一，在有重兵把守的情況下，一個人，是不可能將一個沒有注射任何藥物的清醒的大活人雙手吊著綁起來的，并且還不呼救，不掙扎的，第二就是，我們的老連長說慕楠給他托夢了，我們軍人，從來不信鬼神之說，但這是慕楠托的夢，我們不信也難?！?/p>

“托夢……能給你們連長托夢……為什么她沒有進(jìn)入過我的夢里……”

“你配嗎？你真的愛慕楠嗎？你，不過是愧疚罷了，愧疚都不一定是，我覺得你應(yīng)該是怕牽連到你和你們公司的名譽(yù)吧?！?/p>

“閉嘴，你沒有資格否認(rèn)我對楠兒的愛！”

鄭林航說這話的時候咬牙切齒，拳頭都快攥出血了，陳明微微歪頭，看了一眼他的拳頭，輕蔑又嘲諷的笑了，也是，不管是文（道理）是武，鄭林航都不是陳明的對手，只要鄭林航敢動手，陳明就敢一腳給鄭林航踢出腦震蕩，并以在烈士葬禮上鬧事為由將鄭林航送進(jìn)警察局。

“你知道慕楠的身上有多少個鋼板嗎？如果你真的愛慕楠的話?！?/p>

“……（愣住，震驚）”

“呵，那我告訴你，兩處，左胳膊右腿，在你因鄭欣卓的死指責(zé)慕楠是個災(zāi)星的時候，她剛剛可以走路?！?/p>

“兩處（震驚）……”

“還有，你知道慕楠有多愛她的身份嗎？每次外出，她都會時時刻刻的在意自己的行為舉止，她為了在體內(nèi)有兩處鋼板的情況下不退伍，她從小到大第一次含淚卑微的求著上級別讓她退伍，但是！因?yàn)槟愕哪蔷洹疄?zāi)星’慕楠提交了退伍申請書，如果不是我半路把士兵攔下來了，我敢說，前腳上級同意，后腳她就能自刎，失去了所有親人和自己最愛的人，連她最愛的身份都失去了，還能有什么東西能支撐著她活在這個世上？”

“……”

“七年前那場爆炸，我聽到了慕楠的大喊，過來查看，她坐著靠在墻上，鄭欣卓躺在她的腿上，她看見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讓我把鄭欣卓帶走，鄭欣卓被救護(hù)車帶走以后，慕楠一手扶著墻一腳蹦著走出來了，我想去背她，她告訴我還能走呢，當(dāng)兵的那么矯情干什么，現(xiàn)在我真太后悔信她的話了，但是又沒辦法，這是軍人的使命?！?/p>

說著陳明垂下頭來，我也沒有想到，我的申請不是被駁回，但是根本沒有交上去，我說駁回的理由這么別扭呢，不過陳明猜測的是對的，陳明很了解我。

我的骨灰葬在了烈士陵園，在下葬的期間，陳明低聲唱起了歌。

“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個——在奔騰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在征服宇宙的大軍里——那無私拼搏的就是我——在輝煌事業(yè)的長河里——那永遠(yuǎn)奔騰的就是我——”

這是我最喜歡的歌，上大學(xué)的時候我們開玩笑說過，如果我死了，你們就給我唱這首歌送我，沒想到他現(xiàn)在還記得，歌聲從一個人，變成了兩個人，從兩個人變成了十個人，從十個人變成全體，軍隊(duì)的唱法和歌手的唱法不一樣，更有軍隊(duì)的氣勢，給人的感覺就是一聽就知道是軍隊(duì)唱的，很多士兵也都和陳明一樣，邊唱邊落淚，包括老連長。

歌曲結(jié)束后老連長高聲下令，“敬禮！”一百多人齊刷刷的敬禮，對我敬禮這個場面是我這輩子都不會想到的，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