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見此情景,吩咐隊伍暫停,他已經察覺到情形有些異樣。他想要下車查看。楚楚明白他的意思,也要跟著下車。朱棣按住她:“如眉,外面的雨太大了,你就在車里等著?!背怂谎?,沒好氣地說道:“朱棣,如果經歷了這么些事,你還有把我當溫室花朵養(yǎng)起來的想法,那我跟你就沒什么可說了。”說完推開朱棣自行下了車。朱棣頗覺無奈,卻也只能搖搖頭,下車后拉著楚楚的手,撐著傘盡量往她那頭偏。
朱棣只帶著楚楚,一同往府衙走去,讓小北和幾名侍衛(wèi)跟在身后,幾人都著微服。
他們所考量的無非就是站在百姓當中才能了解到一些事實真相。而且,就朱棣以往的經驗來看,這賑災遠遠不是堵住幾個決口那么簡單,而最大的決口也未必在堤壩上。
那少年依舊很買力地敲著衙鼓。朱棣穿過人流走近了去才看清他形容。約么十五六歲的年紀,他身著麻布衣和草鞋,頭上系著一條煙灰色的頭巾。麥色的臉上,輪廓硬朗而清晰。一雙濃眉大眼也很是亮堂。朱棣覺得他看著有些面熟,卻又一時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見過。
又過了許久,府衙才宣布升堂。只見那縣令敲了一聲驚堂木,派頭十足地問了一聲:“堂下何人,所為何事。”那少年拱手道:“縣令大人容秉,小民譚淵,是城外三十里譚家村人。今日一早,城內幾名員外就領著一群河工說要將譚家村口的攔河堤壩拆除,以便于引流洪水,以護縣衙周全??墒谴笕?,譚家村幾百口男女老少也是人,您不能草菅人命哪?!?/p>
這譚淵的神色雖說有些悲憤,但言語還算條理清晰,聽起來也像是讀過些書的樣子。簡明扼要的幾句話也讓朱棣立馬明白了什么回事,這是要拆堤泄洪,以犧牲周邊村莊為代價來保全縣衙。
只見那縣令緩緩地踱著步子來到譚淵面前,他捋著胡子瞇著小眼看打量了譚淵一番。半晌他哼了一聲道:“來人吶,把這個以下犯上的刁民給我押下去,結結實實地打完三十大板再送去做苦役。”
朱棣看到這不禁攥緊了拳頭,他向著小北使了個眼色。小北領命,沖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制服了那縣令,反扣著他的手并迫使他單膝跪地。
幾個衙役正欲上前和正面剛,只見小北單手鉗制住那縣令,令一只手掏出令牌?!把嗤醯钕略诖?,誰敢造次?!贝嗽捯怀?,全場一片嘩然,想必無人不震驚,而在場的眾人的震驚也顯然是各不相同的。老百姓們更多地震懾于燕王的身份,感到不可思議。而那縣令,那因吃驚而方大的瞳孔里則是寫滿了心虛和恐懼。朱棣直直地逼視了那縣令一陣,未置一言就拉著楚楚拂袖離去。
一路上大雨依然下著,楚楚感覺到朱棣那種憤怒,它無聲,卻比大雨更猛烈,它無色,卻比最赤色火焰更刺目,無形,卻把人壓地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