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血色合歡
和親隊伍行至玉門關(guān)外時,薛菀袖中的鶴頂紅已淬了七遍。她望著車窗外綿延的戈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銀簪斷口——那是昨夜她在馬車?yán)镉秘笆紫骷獾摹4笤聡挠H使每隔十里就換崗,她數(shù)著車輪聲里的更漏,將每一處崗哨位置都刻進(jìn)了骨血。
"公主,該換裝了。"侍女掀開簾子的瞬間,薛菀的匕首已抵住對方咽喉。侍女驚恐的嗚咽被紅綢悶住,薛菀將她拖進(jìn)馬車深處,月光下她眼底跳動著幽藍(lán)的火苗。
子時三刻,婚房內(nèi)紅燭噼啪作響。薛菀穿著九鸞朝陽的喜服跪在氈毯上,蓋頭下的視線被金線繡的并蒂蓮擋住。她聽見雕花木門"吱呀"開啟的聲音,熟悉的雪松氣息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
"阿鳶。"
那聲呼喚讓薛菀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猛地掀開蓋頭,看見燕臨穿著大月國的狼紋婚服立在門前,腰間懸著的玄鐵劍還在滴血。他左肩胛骨處的狼頭印記泛著詭異的紫光,與記憶中冰窟里的烙痕重疊。
"燕臨?"薛菀的聲音卡在喉間。她望著他眼下的烏青,突然想起他們在桃花林練劍時,他總愛趁她不備往她發(fā)間插野花。
燕臨突然撲過來將她按在喜床上,玄鐵劍抵住她后腰的穴位。薛菀嗅到他頸間的血腥氣,那是她熟悉的戰(zhàn)場味道。"別出聲。"他貼著她耳畔低語,溫?zé)岬暮粑鼟哌^她顫抖的睫毛,"大月王在窗外。"
薛菀的瞳孔驟然收縮。她看見燕臨指尖蘸著血在喜被上畫了個六芒星陣,正是三年前他們破敵軍時用過的暗號。"子時四刻,我會引開守衛(wèi)。"他的聲音輕得像飄落的雪,"你帶著虎符去中軍帳。"
薛菀突然咬住他的耳墜,咸澀的血在唇齒間蔓延。"你敢死在我前面試試。"她的聲音裹著冰碴,卻在看見他眼中的愧疚時心軟,"燕臨,你知不知道我給你守了七日七夜的靈?"
燕臨的喉結(jié)滾動著,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我知你怕冷,特意在冰窟里給你留了暖爐。"他的指尖撫過她后頸的月牙疤痕,"等破了大月國,我們就去江南種蓮花。"
窗外突然傳來箭矢破空聲。燕臨翻身滾到窗邊,玄鐵劍出鞘的瞬間削斷三根淬毒銀針。薛菀趁機(jī)從喜服夾層掏出火折子,點(diǎn)燃了帷幔?;鹧骝v起的剎那,她看見燕臨的狼頭印記在火光中變成血色。
"阿鳶快走!"燕臨的后背被劃開五道血痕,卻仍將她推出后窗。薛菀在墜落的瞬間抓住他的腰帶,兩人跌進(jìn)滿是積雪的后巷。月光下,她看見他胸口的青銅釘已被換成了普通鐵釘。
"你早就..."
"噓。"燕臨用染血的手指堵住她的唇,"三個月前我就開始策劃假降,連謝危都不知道。"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血染紅了薛菀的喜帕,"記住,虎符在...大月王的寢殿..."
薛菀突然將他壓在雪地上,用喜服下擺堵住他的傷口。她的指尖撫過他眼尾的淚痣,突然想起他說這是她出生時他守了三天三夜落下的。"燕臨,"她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我們一起去取虎符。"
當(dāng)他們殺進(jìn)大月王寢殿時,晨光正撕開地平線。薛菀的銀簪刺入大月王咽喉的瞬間,燕臨的玄鐵劍穿透了他的心臟。溫?zé)岬难獮R在婚書上,將"永結(jié)同心"四個字染成暗紅。
"阿鳶..."燕臨的聲音帶著解脫的笑意,"這次我沒騙你。"他的指尖撫過她染血的發(fā)間,"等回了幽州,我親自給你種蓮花..."
薛菀自己獨(dú)坐在殿內(nèi),聽見殿外傳來謝危的馬蹄聲。她望著窗外初升的朝陽,突然想起燕臨說過的話:"阿鳶,日出時的血色最是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