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斷刃簪花
江南的桃花開了又謝,薛菀數(shù)著醫(yī)館門框上新增的七道刻痕,指尖撫過燕臨去年刻的"平安"二字。窗欞外飄著細雪,她裹緊狐裘,望著燕臨在庭院里舞劍的身影——他的右肩總比左肩低三寸,那是三年前被毒刀貫穿留下的暗傷。
"阿鳶,該喝藥了。"燕臨收劍入鞘,劍柄纏著的紅綢是她去年繡的并蒂蓮。他的左袖空蕩蕩地垂著,卻仍堅持用左手給她煎藥,"今日蠱毒發(fā)作得晚些。"
薛菀望著他眼下的烏青,突然想起冰窟里他渾身插滿銀針的模樣。她接過藥碗時,指尖擦過他掌心的老繭,那里還留著握劍的血泡。"疼嗎?"她輕聲問,指腹撫過他右肩的舊傷。
燕臨突然將她拉入懷中,下巴抵著她發(fā)頂:"只要你在,就不疼。"他的聲音混著桃花香,"等明年春天,我們就去姑蘇買座宅子,門前種滿你喜歡的綠萼梅。"
薛菀的瞳孔突然收縮。她嗅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那是三年前薛遠舊部常用的蛇毒。燕臨的身體猛地繃緊,空著的左袖突然甩出三枚銀釘——那是他特制的防身暗器。
"保護好自己。"燕臨將她推進密室,玄鐵劍在掌心留下新的血痕。薛菀透過門縫,看見他獨臂舞劍的殘影,突然想起他們初遇時他使槍的模樣。
子時三刻,桃林里傳來兵器相交的脆響。薛菀攥著銀簪的斷口,聽見燕臨悶哼的聲音。她猛地撞開密室門,看見他單膝跪地,右臂被鋼刀砍得血肉模糊,左肩胛骨處的狼頭印記泛著詭異的紅光。
"燕臨!"薛菀的尖叫驚飛了枝頭積雪。她撲過去替他擋刀,卻被他用劍柄推開。玄鐵劍在雪地上劃出火星,燕臨的瞳孔映著她發(fā)間銀簪,突然想起冰窟里她用精血畫往生咒的模樣。
"阿鳶,還記得我們在冰窟的約定嗎?"燕臨的聲音帶著笑意,血順著劍鋒滴落,"要一起活到白頭。"他突然旋身踢飛敵人,獨臂攬住薛菀的腰,"現(xiàn)在該你兌現(xiàn)承諾了。"
薛菀的指尖撫過他眼尾的淚痣,突然咬破舌尖。她將精血噴在銀簪斷口,化作血色蝶翼撲向敵人。燕臨趁機將玄鐵劍刺入敵心口,溫熱的血濺在他左臉上,映著雪地里綻放的桃花。
"阿鳶..."燕臨突然跪倒在她面前,右臂的斷口滲出黑血。他望著她染血的衣襟,突然輕笑出聲,"這樣你就不會嫌我舞劍太吵了。"
薛菀的淚水混著雪水滑落。她看見他左肩胛骨的狼頭印記正在消散,突然想起他說這是假降時被下的蠱毒。"燕臨,"她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我們回家。"
他們相互攙扶著走回醫(yī)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燕臨突然從懷里掏出半塊玉佩,正是三年前他出征時送她的定情信物:"阿鳶,等我傷好,就用這玉聘你。"
薛菀的指尖撫過玉佩上的裂痕,突然將它按在他斷口處。血珠在玉佩上綻開,竟拼成完整的并蒂蓮圖案。"燕臨,"她的聲音溫柔得像是哄孩童入睡,"我們已經(jīng)是夫妻了。"
晨光初現(xiàn)時,薛菀坐在銅鏡前替燕臨包扎傷口。他的獨臂纏著繃帶,卻仍堅持用左手給她梳頭。薛菀望著鏡中他殘缺的身影,突然輕笑出聲:"這樣我就能獨占你的左手了。"
燕臨低頭吻去她眼角的淚,血在繃帶上暈開:"阿鳶,等我傷好,教你用左手舞劍。"他的指尖撫過后頸的月牙疤痕,"我們一起活到白發(fā)蒼蒼。"
薛菀望著窗外初開的桃花,突然想起他說過的話:"阿鳶,雪地里的桃花最是堅韌。"她的嘴角揚起釋然的笑,將銀簪斷口插入他發(fā)間。雪地上,兩串血腳印蜿蜒向遠方,像是并蒂蓮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