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容懶得走了,這里陰氣充足,養(yǎng)養(yǎng)魂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他在附近找到了一個山洞,他根據(jù)自己的喜好改造了一下,打穿了很多條路,通向的房間很多。雖不如以前的大,但足夠他做任何事了。他在這幾座山中收服了幾只孤鬼游魂當小弟,在他們頭上頂著個綠幽幽的火苗。簡單裝飾了一下新洞府,在洞門上方刻上他的絕筆——“青絕洞”。字跡清秀工整,若有其他神明看到了,肯定會說與那花冠武神有八分相似。他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心里不禁嘖嘖稱贊自己洞名的驚艷,畢竟他的影響力,曾經(jīng)可是與其他三絕名稱并齊過的“四大害”之一啊。
整日黑燈瞎火的,戚容也不了解時辰到了幾時,日子過到白頭還是夜晚,反正他又不睡覺,對他沒啥影響。
不過,他會用巨大的沙漏給自己算好時間,每過十二個時辰,就要吸收陰氣養(yǎng)精蓄魂。
來人了他馬上感應到結界被觸碰。不日,他嘴里叼著根人手骨頭,悠哉悠哉地來到一念橋頭。不知又從哪里變出個煮熟了的全身人肉,拋給蹲坐在橋頭的鬼魂。
鬼魂雙目宛若初次見面時無神,記得上回他眼里的清明也就只有發(fā)作后跟在他屁股后頭的時段存在。
云煙彌漫裊裊,鬼魂蜷縮著身子蹲坐在臺階上,橋的四周寸草不生,就那么安靜地呆在那里,顯得有些孤獨。
戚容吶,接好了,這可是大爺賞給你的晚飯。
戚容拋過去一個大物什。
鬼魂眼神呆滯地看了看手上的人肉,又看了看戚容。然后緩緩放下了人肉,站起身往反向走去。他只對活人產(chǎn)生應激反應。
戚容認為他這么做是不給他面子,當下氣得剁腳道:
戚容喂!你個逆子!當本大爺好欺負是嗎?
鬼魂不搭理他,暗自徘徊在一念橋附近,一個眼神都不給。
戚容真的該為自己鼓掌祝賀,這個傻小子真的是來幫助自己鍛煉耐性的啊。要不是看他一個人委屈巴巴哭天喊地的樣子讓他回憶起從前生為人時遭人毒打,死后初為鬼時處處受鬼欺凌的樣子,他早把他的頭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再把他的脛骨拔了燉在熱油鍋里了。
頓時,鬼魂僵住,停止了轉(zhuǎn)圈,他聞到了生人的氣息,循味而去,是從戚容身后傳來的。
戚容注意到了他的反應,一臉壞笑道:
戚容怎么?現(xiàn)在才想吃了嗎?
鬼魂跟隨人氣靠近戚容,腳下的業(yè)火輪呼嚕嚕地轉(zhuǎn)動。戚容一個跨步擋住了鬼魂向后窺探的視線。
戚容若你答應做我的小弟,那本大爺我就大發(fā)慈悲送給你,前面的賬我一概不計較。
他翻起舊賬,似乎上回承諾別人不計較的人不是他。
鬼魂歪了歪頭,露出疑惑的表情,一臉天真道:
一念橋頭鬼魂小……弟?
戚容糾正道:
戚容不對,是叫老大!
一念橋頭鬼魂老……大……
鬼魂學著戚容吞吞吐吐說出那兩個字的嘴型和語調(diào)。
戚容忽然覺得這個傻子稍微順眼了點。
他讓開身,鬼魂如愿以償?shù)孛榈搅四莻€全身捆綁已經(jīng)暈厥了的人此刻正安然地躺在地上。
可鬼魂那混沌的大腦卻在反復告訴他一件事:暈的,是問不出問題的。
旋即,他臉上顯而易見地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暗自神傷地再次回身蹲坐在一念橋頭。
……?
喂喂喂什么情況?
戚容誒!你不要了嗎?
鬼魂一動不動盯著地面。
戚容誒!問你話呢!
地面上啥也沒有,鬼魂看的出奇。
戚容喂!你別擱那跟我裝傻充愣啊!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鬼魂的眼皮連眨都不眨一下。
戚容……
戚容眼球一翻,露出好大的眼白,這是他來到這之后翻的第一個白眼。他爆了一句粗話。
戚容就沒見過這么挑食的鬼。
……
剩下的一段時日,戚容每天都是在咆哮當中度過。除了他的便宜兒子谷子,這個鬼魂是第二個讓他感到無——可——奈——何。
為了報復,戚容強拉著鬼魂來到青絕洞前,激動地指這指那,夸張地炫耀自己的洞府。鬼魂瞧了眼洞門,然后低下頭搖了搖頭,這讓戚容的信心遭受到重創(chuàng),導致他一整天都在破嗓子。
戚容無聊的時候會專門拉來鬼魂談天說地,話題內(nèi)容說的大半都是戚容怎么把他的那個謝憐表哥打的媽媽叫的光榮事跡,大多時候都是戚容在自言自語。當戚容從自己的世界中回來時,鬼魂早已不知道飄去了哪里,留下他一個人風中作亂。
隨后烏鴉被喊叫迫害地擾到清夢,震得到處亂飛。
有時候戚容很好奇這個一天到晚魂不守舍的傻子除了會簡單的復述別人的話外,還會說點什么呢?于是,戚容開始嘗試刺激鬼魂的語言系統(tǒng)。
撓癢癢?無效;倒立金鉤?無效;當沙袋錘?無效……放在一個生龍活虎的路人面前,恭喜——密碼正確!
像是等待寶寶的母親一樣期待著鬼魂講出的第一句話,戚容有些身為人母的自覺在里面了。他雙眼冒光盯著鬼魂的嘴,萬萬想不到差點被自己的一口老血淹死住。鬼魂開口就是:
一念橋頭鬼魂此間何地,此身何人,為之奈何?
講的確是流利非常,咬字清晰。
呵,太好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問,但能證明他會說其他的話。
于是乎,戚容開始教授語言小課堂。
戚容小呆,這個是什么?
他給鬼魂起的名兒,老叫誒誒誒的總會有他的手下回頭待命。他嫌不夠方便,于是二話不說,小呆二字鐵板釘釘,不容辯駁。
一念橋頭鬼魂青……什么洞。
小呆仰著頭看著門匾。
戚容是青絕洞。再念一遍,這是什么?
戚容拿起樹枝敲了敲木匾。
一念橋頭鬼魂……什么絕洞。
戚容青絕洞!再來,這是什么?
敲木板的聲音變得急切起來。
一念橋頭鬼魂青絕什么……
對不起,打擾了……
在戚容的不屑努力下,小呆現(xiàn)在有了會說一些其他簡單的詞的能力了,但交流的功能還是差的不忍耳聞。起碼戚容沒有那么多耐心去分析他講的什么。
不過無傷大雅,這足夠驕傲了,要懂得知足常樂是不是?為了獎勵小呆,戚容決定,在自己的洞府內(nèi)給小呆單獨設立一套臥室,就像當年他看中宣姬的性情,也賜給她一塊領地那樣,時機差不多成熟了,可以收納成為自己人了。
戚容一臉驕傲地介紹自己給他布置的房間:
戚容小呆,以后這就是你的房間了,你也不必天天坐在那個破橋上了。
小呆掃視了一圈臥室,轉(zhuǎn)頭問道:
一念橋頭鬼魂為什么……在這?
這個問題問的邏輯很清楚,戚容一個高興,拍拍胸脯回道:
戚容因為這是老子的洞府,你是老子的人,所以這是你的家,懂了嗎?
家?
這個字在他的腦海里回蕩了一聲又一聲,再沉到心底咀嚼了一遍又一遍。
他記得戚容對他講過這個詞,解釋過這個詞。
當時他看到木桌上爬著一只蝸牛,他順手拿起一個碗直接蓋住。戚容回來后看到倒扣的碗,伸手拿起來放好,看到是蝸牛后用兩指夾了起來。他指著蝸牛的殼,然后戚容哦了一聲,說這是蝸牛的家,腦海里突然閃過一瞬奇異的畫面:視角是仰視的,見一個男人抱著另一個孩子,面容模糊不清,嘴里念念有詞什么,然后留下一個背影,他隱約聽到有個孩童在大聲哭喊,哭的他的心有些隱隱作痛。也就短短的幾息間,他當時也沒咋在意,就不當回事。
回過神來,他滿腦子好奇,“家”……沒有……背……背上……呢?
動用他艱難運作的大腦思索無果后,他放棄了。
老大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一定可以跟他解釋出來的。想罷,他把疑惑說出來:
一念橋頭鬼魂家……背……背?
戚容?。考颖槐?,被子怎么可能會不準備?喏,那里,你蓋上去不就好了嗎。
他指著床說道。
小呆眨巴眨巴眼睛,跑到床上掀起被子蓋在背上,雙腳曲起卷在被窩里。高大的身影和幼稚的表現(xiàn)大相徑庭,卻很奇怪地沒有違和感。
被子包裹住全身達到的滿足感,令他用力地吸著被子的味道。清香的,有種薄荷的味道,像是老大身上的氣味。
他說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只覺得一昧地歡喜,越是裹緊自己,味道越侵滿他的鼻息,令他越發(fā)莫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