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憫濯的修行更加的投入和專注。
劍星零飛,溯聲威威,他的眼,眉,唇在戰(zhàn)斗中與手中的木劍凌厲的招式融合在一起,柔中有剛,剛中有柔。
曲君舟笑著鼓勵憫濯:
烏庸國國師曲君舟殿下,你真棒!
憫濯報以微笑回應(yīng)。
曲君舟看著那天真的笑,有些心疼,開口想說點什么,他想抱一抱這個孩子,手伸出去一半時退了回來,他縮進袖中的手捏緊了拳頭。
這個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是太子。
可他卻不像個被萬千寵愛寵溺得驕縱跋扈的孩子。
剛剛經(jīng)歷過這么多事,國王殿下那里也在氣頭上,他讓太子自己好好反省,讓他不要對太子殿下的課程有松懈,更不準有任何人去接近他。
一個八歲的孩子去承受這些,真的失去了該有的童年和快樂。
憫濯敏銳地觀察到曲君舟的異樣,他關(guān)切地問:
孩童憫濯國師,你怎么了?
曲君舟連忙回過神來,裝作無事?lián)u搖頭道:
烏庸國國師曲君舟殿下,我沒事。
斜陽照在憫濯白嫩的臉上,粉霞鋪紅了他的臉。
他的眼睛如春日融化后的雪水,澄澈明亮。
這里面卻又有什么破殼而出,堅毅得隱藏起一處鋒芒。
……
曲君舟把想要補充的話咽了回去。
斐鳴羽和憫濯一塊練劍,他看出來憫濯是強壯鎮(zhèn)定。
但他最近不敢去接近他,甚至有些刻意地疏遠他,只表現(xiàn)出該有的對上級的尊敬,就不可能表現(xiàn)跟以前一般一起嬉戲耍鬧了。
瀾家發(fā)生這些事,跟他們家脫不了干系。
他不知道怎么面對他。
他們本來是可以一起長大,一起作為一個很好的玩伴的,但是這樣的變故在無形當中給他們的友誼套進了復(fù)雜的關(guān)系里,他們家都是彼此的仇家了,憫濯他還怎么會放下心去跟一個仇家的孩子玩。
可能心底已經(jīng)恨死他了吧。他很懷念之前無憂無慮的日子,那時他也不會去考慮那么多。
家國晏清怎料,生生讓兩個孩子一夜長大了。
他被軟禁,走不了哪里,但國王安排了靠近太子殿的一處偏殿,距離也就五十步內(nèi),讓他在那里接受國師的課。
路上回去時,遇上了正在玩風箏小跑的弟弟,憫逵。
小小孩蹦蹦跳跳一路,身后跟著大批宮女,她們擔憂喊著“陵王殿下您慢點,小心別摔著了”的話,小陵王才不會管那么多,瞧見自己家哥哥,也興沖沖地奔過去撲進憫濯的懷里。
孩童憫逵哥哥哥哥,你咋不來找逵兒玩呢,逵兒好久都沒有見到你了!
憫濯心一軟,道:
孩童憫濯我……
不遠處跟上一位華衣紅服的貴妃,聲音里透著冷傲和嚴厲。
烏庸國皇妃斐珍逵兒,你過來!人家太子殿下事情繁多,可別耽誤了貴人的事!
斐珍步履匆匆卻不失優(yōu)雅,她眉眼凌厲卻姣好動人,上好的金簪也為她本就花容月貌的面容增添多份貴氣。
憫濯聽了斐珍的話,面上不禁流露出一抹痛色。
烏庸國皇妃斐珍皇妃斐珍參見太子殿下。
斐珍行完國禮后行了個家禮,
烏庸國皇妃斐珍請?zhí)拥钕聦捤偛帕晖醯钕碌拿ё病?/p>
孩童憫濯皇妃不必多禮,您也算是濯兒的妃母。
烏庸國皇妃斐珍太子殿下說笑了,誰有膽子敢做太子殿下的妃母啊,這世上,只有皇后做得了,皇妃我——可受不起。
斐珍冷艷的面容面若冰霜,聲音如冰泉冷澀弦凝絕,
烏庸國皇妃斐珍殿下想必有事,我們就不叨擾您了,殿下請保重,我們這就告退。
她攬過憫逵的肩,作勢堅決離開。
夕陽十分柔和,映照在斐珍的臉上,為她銳利的眉眼鍍上刺眼的金邊。
憫濯也不自討沒趣,回應(yīng)了幾句便讓路讓他們走了。
憫逵不明所以,這個年紀的孩子也懂不了大人間的復(fù)雜事情,但看到母親嚴厲的神情,他不敢發(fā)言,只乖乖地跟著母親走,一步并作三步回頭。
憫濯回到太子殿,偶然間聽到宮女們私下聊天的內(nèi)容,他聽到父皇去了皇妃斐珍的月娥宮,還有二皇子的三歲生辰也快到了,國王要求籌辦大禮……
他有些聽不下去了,匆匆回到自己的寢殿。
寢殿內(nèi)冰涼涼的一片,沒有人點亮燭火給他。
因為他被父皇軟禁,什么東西都被嚴格克扣了,太子殿也只有兩三個宮女,平日的飯菜夠他吃飽已經(jīng)是不錯的了。
再堅強一個人,到了夜深人靜時,傷感的情緒還是會從心底滋生出來。
他沒有點燈,直接鉆進了被窩。
憫濯胸口緊緊貼著母后的簪子,睜著眼睛睡不著。
冬日依舊,國王沒有來過太子殿。
他想父皇來抱一抱他,他印象中以前的日子父皇和母后睡在自己的兩邊,被子暖烘烘的。
可是現(xiàn)在,他的父皇不想來見他,他有些不明白,之前父皇明明也很愛母親的,為什么會對母親那么冷酷。
那個可以把他抱起來旋轉(zhuǎn)的父皇似乎是要化成泡影消失一般,眼前的朦朧感撲騰上涌。
他很期望有個人能抱抱他。
然后耳邊一陣搗鼓物什的聲音把他拉回現(xiàn)實。黑漆漆一片,他起身警惕四周,
孩童憫濯什么人?
戚容臭小子,是我。
戚容一打個響指,一團又一團的青色焰火依次在屋內(nèi)的各處亮起。
房間明亮了好多,雖然青色的光芒看上去詭異,但憫濯沒覺得異樣,當看清來人的臉龐時愣了好久。
戚容喂,你好歹也是個太子吧,怎么就這些東西,沒有更值錢的了?
戚容怎么軟禁一下就這么寒酸?
憫濯聽到戚容的話,抿起了嘴微低下頭,手指微微緊了緊,被褥被扯出褶皺來。
戚容打開一個木質(zhì)盒子,依次拿出一碟碟小菜出來,憫濯這才想起來原來自己還沒有進食。
戚容喏,吃吧。
五碟佳肴擺在那里,碗筷也都擺好了,憫濯愣愣上前,看到只有一個餐具擺在那里,站在位置前不動作問道:
孩童憫濯戚容,你不吃嗎?
戚容我是鬼,吃這些干嘛。
憫濯住了嘴,雙眼水盈盈地看著戚容,
孩童憫濯這些是你特意給我?guī)У膯幔?/p>
戚容對啊,特意給你帶的,快給老子好好記住這份恩德!記住老子對你的好!別想著殺……殺……
孩童憫濯嗯!我會的!
憫濯重重點了個頭,雙眼冒著小星星。
察覺氛圍變得輕松和溫馨,他本來“殺我”的話止步于喉。
戚容撐著腦袋,擺擺手無所謂道:
戚容喂喂喂知道了,麻煩的小鬼。
憫濯低下頭,青火本就有種黯淡,一沉默下來,就更加黯淡了。
他捏緊了膝蓋上的袍子,
孩童憫濯戚容……你為什么會幫我?
戚容因為只有你能看見我啊。
孩童憫濯我不是說這個……
戚容我之前不是說了嘛,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啊。
孩童憫濯很重要……嗎。
戚容看著小孩子小聲重復(fù)了一遍,對于他老是糾結(jié)于他幫他的事情頗有些無奈,
戚容喂!你這樣說搞的本大爺好像很不會幫人一樣。雖然我確實也沒幫到什么。
憫濯一下坐直起來,
孩童憫濯不,不是的!我,我只是,只是……只……
眼淚啪嗒啪嗒落了下來,他的嘴唇顫抖著發(fā)不出一個完整的話,所有委屈再也藏不住掩不住,化成一攤淚水,沉重地墜在地板上。
他雙手死命地擦著眼睛,咬著唇憋著不讓自己發(fā)出哽咽。
在別人面前哭駁了面子,他轉(zhuǎn)過身去,手臂搭在眼上,肩膀一顫一顫的。
唉。戚容嘆了口氣,這位太子跟他小時候相比,這位可幸福多了。
他一把撈過太子的衣領(lǐng),不管人家怎么樣,直接抱在懷里,他也不懂的抱孩子,就讓他坐在腿上,雙手把他的小腦袋按在胸前。
戚容哭什么哭!
他兇巴巴地道,為了報復(fù)似的又用力的把他的腦袋按進懷里兩下。
憫濯一下就怔住了,連哭都顧不得了,戚容的前胸衣襟本來是敞開著的,他的耳朵正好貼在他的胸口,冰冰涼涼的沒有溫度,以為會聽到有力的心跳聲,結(jié)果什么也沒有。
他安靜地趴在戚容的胸口處,想著,自己原本想要別人來抱一抱他的愿望,這不就實現(xiàn)了嗎。
他知道戚容兇是兇,嘴巴老是喜歡說些風涼話,但他確實是在對自己好。
他不知道戚容對他好是有什么目的,但他是真的需要一個慰藉。
戚容小屁孩,是不是還在糾結(jié)我為什么對你好的事?
戚容略微磁性的嗓音從胸膛透過他的耳骨傳入他的腦海中,感覺酥酥麻麻的。
被戳中了心事,憫濯默認了,他想聽聽戚容怎么說。
戚容老子呢,小的時候生在貧民窟里,長大了一點才被自己的親戚送到皇宮當了小鏡王,因為從貧民窟帶來的一些味道,從小就不得大家的歡喜,一直受人所欺。后面有個心腸好的太子表哥就憐憫我,幫我趕跑了欺負我的人,但同時,他也一直瞧不起我。我看到了你,有時候會想起我自己,但我不是那個心腸好的太子表哥,你也別指望我會有多么高尚,我呢,心也沒那么大,就只想對我喜歡的人好,就夠了。
他感受到懷中的人動了動,低下頭去,恰好對上那雙濕潤的眼睛,只聽那小嘴道:
孩童憫濯戚容,謝謝你。你能跟我說,我很高興,有人對我好,那是對我的恩惠,沒有,那也是情理之中。我雖然年紀小,可我心里也是明白的。你之前受了那么多傷,也依舊想幫現(xiàn)在受傷的我,我很……我感激都還來不及!你,你真的太好了!
他雙手抱住戚容的腰,頭埋進戚容懷里。
戚容覺得他埋在胸前的位置出現(xiàn)一層濕濡滾燙的感覺,真的是愛哭鬼來的……
白無相,你怎么可以這樣……
戚容的嘴角都快抽筋了。
戚容喂,你不是想要變強嗎?老哭怎么能變強?
憫濯趕緊擦干眼淚,
孩童憫濯我我我不哭了,我會變強的。
戚容……
戚容其實我就是嫌你煩而已……
孩童憫濯戚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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