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國的機甲殘骸在礁石上燃燒時，伍六七的瞳孔正一寸寸變暗。

魔刀千刃的碎片刺破他的掌心，血珠滴在滾燙的金屬上，蒸騰起淡紅色的霧。剛才為了護住可樂，他被機甲的激光掃中后腰，傷口處的皮肉正在碳化，那種焦糊味讓他想起很多年前，玄武國刑場上的火盆——也是這樣燒著，把人的骨頭都燒成灰白色。

雞大保“別撐了臭小子！

雞大保撲過來想按住他，卻被一股無形的氣浪掀飛，伍六七（或者說，即將成為柒的他）緩緩站直，花襯衫的下擺被風(fēng)撕開個大口子，露出的皮膚上，青色的血管正像蛇一樣游走。

梅花十三握緊了劍，指尖卻在發(fā)抖。她認得這個眼神——三年前在斷魂崖，柒就是這樣看著她，刀抵在她咽喉，眸子里沒有半分溫度，只有一片冰封的荒原。

梅花十三“柒……

”她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而站在不遠處的伍白墨，正慢慢收起畫筆。他剛才潑向機甲的靛藍色顏料還在燃燒，火焰卻奇異地呈現(xiàn)出冰裂紋路——那是用忘川水調(diào)的，本該克火，此刻卻像在為某種覺醒獻祭，當伍六七的眼神徹底冷下來時，他突然笑了，笑聲很輕，混著機甲爆炸的轟鳴，像片雪花落在滾油里。

柒拔起插在礁石里的魔刀時，整個小雞島的空氣都凝滯了。

碎片重組的瞬間，刀身映出他自己的臉——沒有表情，下頜線繃得像弓弦，左眉骨下那道舊疤，在火光中泛著淡紅色，他揮刀的動作沒有半分猶豫，劍氣劈向最后一臺還在蠕動的機甲，切口處整齊得像用尺子量過，連火花都按直線濺起。

伍白墨“果然……

伍白墨低聲說，往前邁了半步，他的工裝外套上還沾著顏料，靛藍與赭石混在一起，像幅被揉皺的畫，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指尖在流血——剛才握畫筆太用力，木柄嵌進了皮肉里。

柒轉(zhuǎn)頭時，魔刀的寒光正好掃過伍白墨的臉，那眼神本該是警惕的、殺意的，卻在觸及對方眼睛的剎那，出現(xiàn)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松動。

伍白墨的眼睛很亮，亮得能映出刀光里的自己。那里面沒有恐懼，沒有敬畏，只有一種近乎貪婪的專注，像在凝視失而復(fù)得的珍寶。他慢慢抬起手，掌心向上，露出剛才被畫筆硌出的紅痕。

伍白墨你看，還在?！?/p>

柒的刀頓住了。

藍鳶

藍鳶

藍鳶

那道紅痕的形狀，像極了很多年前，他用碎瓷片在伍白墨手背上劃下的標記——那時他們還是玄武國的“影子學(xué)徒”，按規(guī)矩要互相留個“認親信物”，他嫌刺青麻煩，就用刀在對方手背上劃了個極小的“柒”字。

柒“……墨？

”柒的聲音沙啞得像生銹的鐵片，這是他恢復(fù)記憶后，第一次叫出這個名字。

伍白墨笑了，眼角有細碎的紋路綻開。他往前走，直到魔刀的刃尖離自己的胸口只剩半尺，才停下。

“他的指尖輕輕拂過刀身，那里映出的自己，頭發(fā)上還沾著今早給阿婆剪頭發(fā)時落下的白絲?！?/p>

柒你總說我畫的刀不夠利，今天才知道，是我沒見過真正的刀?！?/p>

柒可再利的刀，也該有刀鞘。

柒的瞳孔猛地收縮。這句話，他在離開玄武國前，也曾對伍白墨說過——那時對方剛因為“畫刺客畫像被首領(lǐng)發(fā)現(xiàn)”而挨了三十鞭，他蹲在刑房里，用刀撬開鐵鎖，低聲說。

柒“等我殺了首領(lǐng)，就帶你走，找個地方讓你畫一輩子的海。

海風(fēng)突然變得很靜，只剩下機甲燃燒的噼啪聲。柒握著刀的手在發(fā)抖，不是因為殺意，而是因為另一種更洶涌的東西——那東西像伍白墨畫里的海浪，帶著咸腥味，一遍遍拍打著他冰封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