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二人撐著雨傘,并肩走著。
雨勢越來越大,傅梨也察覺到雨水沾染到了齊司一的衣服,伸手主動將傘柄偏靠他,自己則也離他身邊靠近。
齊司一察覺到她的動作,側(cè)首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又悄無聲息地將傘朝她傾斜了幾分。
冷清的雨水和玫瑰花的香味混合著,縈繞在二人周身,無人說話的靜謐氛圍卻愈發(fā)地曖昧。
緩步前行,齊司一的目光悄悄移向她,從額際到眉梢,再到鼻梁,再到櫻花般潤澤的唇,每一處都隨著他記憶中的那個人重疊在一起。
一萬年的等待換來今生重逢,齊司一的心情無比激蕩,他的眼神變得柔軟了許多,仿佛藏匿著某種東西,正緩慢地滲出來。
他們之間隔得不遠,卻也不算太近,恰好保持著適當(dāng)?shù)木嚯x。他注視她的目光雖專注,卻沒有過度的侵犯,反倒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情。
他的眼神仿佛有魔力,能夠輕易地牽動傅梨的心。察覺到某人的視線似乎若有如無地盯著自己,她逐漸感到有些羞赧,臉頰上浮起薄薄的粉。
傅梨小幅度地扭頭看向另一邊,卻正巧與齊司一對視上,她的臉唰地通紅,急急地移開視線,故作鎮(zhèn)定地咳嗽了一聲,然后低下頭看手里的玫瑰花。
“雨……好像下大了?!?/p>
齊司一卻在短暫失神后,迅速恢復(fù)如常,他依舊平靜如水,沒有半點漣漪波瀾:“的確如此。”
傅梨的心卻撲通撲通直跳,連呼吸都紊亂了。
從自己第一次遇見他開始,他平日里總是看起來清貴倨傲,疏離淡漠,難以接近。但這一刻,眼底的溫暖和深沉讓傅梨瞬問失去了些許方寸,心湖被掀起層層浪花,久久不能平息。
雨幕中的街景模糊成了一團,只剩下兩個人相攜的影子,交織纏綿。
走了三四分鐘,傅梨終于看到了停在路邊的齊司一的車。
二人朝車走近,她剛想要伸手去開后駕駛位的車把手時,一只手已經(jīng)快她一步將副駕駛位的車把手拉開了。
傅梨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眼神呆愣地看著副駕駛位,直到身旁的齊司一開口說道:“某人想雇我做撐傘助理,直說。”
“我沒這樣想。”傅梨回過神,立馬否認(rèn)。
“那就上車吧?!饼R司一本就只是和她簡單說笑而已,并非是認(rèn)真的。
“好?!?/p>
傅梨彎腰坐進副駕駛座,齊司一為其關(guān)上門后,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室。先將雨傘收攏放在門護板地圖袋里,接著啟動引擎,汽車便沿著道路疾馳出去。
雨刷左右不停地擺動著,窗外閃爍的霓虹燈照亮了夜晚的城市。車內(nèi)很安靜,偶爾響起的只有雨水打在車玻璃上的滴答聲,以及雨刮器滑過玻璃的嘩啦啦聲。
傅梨的目光追隨著齊司一,看著他纖玉的手握著方向盤,操控著汽車穩(wěn)穩(wěn)前行。
紅燈亮起,齊司一率先打破沉寂:“我發(fā)現(xiàn)傅同學(xué)的專注力很好,只不過能放在我的課堂上的話,會更好?!?/p>
傅梨聞言,心頭一顫。
她不是個傻瓜,自然聽懂齊司一話里的意思,臉色頓時漲得通紅,支吾著辯解道:“齊老師誤會了。”
“誤會什么?”齊司一側(cè)頭看了她一眼,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剛才,傅同學(xué)的視線可是足足在我身上停留了十秒?!?/p>
“啊……哈哈……哈……”
她的窘迫表現(xiàn)得太明顯,饒是傅梨再怎么掩飾也沒用。
齊司一不由得莞爾。
雨還在繼續(xù)下,傅梨的心緒卻因為這場雨亂糟糟的。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會緊張成這樣,明明她和齊司一之間的關(guān)系,僅限于老師和學(xué)生而已。
車?yán)镌俅蜗萑朐幃惖某聊瑤酌腌姾筠D(zhuǎn)換成綠燈,車子繼續(xù)向前啟動,進入郊區(qū)的高架橋上,道路兩旁的路燈昏黃的光灑落在車窗外,將齊司一的側(cè)顏勾勒得朦朧迷離。
明明剛剛才被他抓包,傅梨又忍不住偷瞄齊司一,她的心跳也再次亂了節(jié)奏。
她湊近懷里抱著的玫瑰花束,吸吮著花瓣上散發(fā)的幽香,試圖壓抑自己躁動的心情。
玫瑰花香似有催眠作用,加上滴落在花瓣上的清新雨水,傅梨發(fā)覺眼皮有些沉,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齊司一看了眼后視鏡,瞥見她的腦袋微微歪在椅背上,長睫垂下遮擋住了她的眼簾,呼吸均勻。
幾分鐘后,車子駛出高架橋,進入小區(qū)。
雨漸漸變小,淅瀝瀝的細雨敲擊在窗玻璃上,化作晶瑩剔透的珠簾。
車子??吭谛^(qū)入口外,齊司一熄火,轉(zhuǎn)頭看了眼依舊睡著的少女。
他并沒有立馬將她喚醒,就這樣一直凝望
著她的睡顏。
“真是一點防備心都沒有?!饼R司一將那幾根凌亂的發(fā)絲掖至耳后,輕嘆一聲。
又過了幾分鐘,傅梨的眼皮輕微地動了一下。齊司一立即屏氣斂息,裝作若無其事地看著窗外。
傅梨慢慢睜開了雙眼,她的眼睛里還帶著惺忪困倦之意,像只慵懶的貓兒般,看見眼熟悉的房屋,她的困意才被驅(qū)散:“不好意思啊老師,你送我到家了,結(jié)果我還睡了過去。”
“不影響,你既然困了,就早點休息。”齊司一的態(tài)度極溫和,語氣也不見一絲不耐煩。
傅梨下車后,慢慢地朝小區(qū)里面走去,心里卻又似有若無的想要和他說些什么,聽著身后汽車的引擎聲,她最終跑回了齊司一的車前,說:“我剛才看見老師的衣服濕了,要不換一身衣服再回去吧?!?/p>
方才上車系安全帶的時候,她就看見齊司一的右半邊衣服被雨水淋濕了,想來一定是他將傘偏向于她的緣故。
齊司一抬眸,漆黑的眼瞳映著她略微忐忑的表情,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上輕挑:“只是淋濕一點點而已,不礙事?!?/p>
“還是先換掉吧,這樣會感冒的?!备道鎴?zhí)拗地重復(fù)著剛才的話,“老師感冒的話,我會心里不平衡的。老師稍微等我一下,我去拿衣服給你。”
她說完,便飛奔向樓道口,到家后發(fā)現(xiàn)哥哥傅容還沒有回來。于是便從傅容臥室的衣柜里拿了一件新襯衫和沒有拆封的毛巾,一路小跑折返回小區(qū)門口,遞給了齊司一:“老師把身上的那件濕掉的襯衫給我吧,我?guī)湍阆锤蓛??!?/p>
齊司一低頭看了看她遞來的白襯衫,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接過。他的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肌肉緊實,手腕處露出一截白皙的脈絡(luò)。傅梨看見他的手時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謝謝?!饼R司一接過襯衫后,對她報以微笑。
傅梨怔怔地望著他,忽然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涌上心頭。
昏黃的燈光傾瀉下來,籠罩著二人的畫面,竟有種歲月靜好的錯覺。
齊司一看著她失神的模樣,不禁勾起唇角,笑道:“傅同學(xué),你這樣看著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傅梨猛然驚醒過來,臉頰泛起一陣熱浪。
她趕忙移開目光,尷尬地扯出一個笑:“我……我不耽誤老師了,老師再見!”
不待齊司一與她告別,傅梨就已經(jīng)逃似的跑開,她的速度很快,眨眼間就消失在了拐角處。
齊司一看著她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唇畔的笑意逐漸褪去,取代的是淡淡的苦澀。
……
傅梨跑回家以后,連拖鞋都顧不上脫就爬上床,拉過被子蒙住整張臉,深深地埋進枕頭里,仿佛只有這樣做,她才能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許久之后,她終于從被窩里鉆出頭,大喘著氣,雙眼呆滯地盯著天花板。
正當(dāng)她愣神間,敲門聲突然響起。
傅梨翻身下床,走到門前,將門緩緩打開。
站在門外的人,是傅容。
“哥?!备道鏀D出一抹笑。
傅容掃了眼她身上穿著的裙子,擰眉道:“衣服怎么濕了?”
傅梨摸了摸鼻尖,訕訕道:“呃,我回來的時候,下了場雨,還在沒有全部淋濕?!?/p>
“這樣啊……那我問你,你剛剛是和誰見面了?”傅容雙手抱胸,審視地望著她,“是去見陸文了,是嗎?”
提及陸文,傅梨下意識地攥緊拳頭。
“回答我?!?/p>
傅梨的眼底閃過慌亂,不敢正視傅容的視線,低頭絞弄著裙子的系帶,輕聲應(yīng)了句:“是?!?/p>
傅容瞇起眼,目光更為銳利,質(zhì)問道:“是那混蛋主動找的你?”
“他約我見面,還是想找我復(fù)合,但是我還是拒絕了?!备道娴椭^,聲音悶悶的。
傅容松懈了警惕,將雙手搭至她的肩膀上,語氣放柔了些:“這樣的決定,”
“哥,我們還是別聊陸文了?!?/p>
“不聊他當(dāng)然可以,那我們聊聊……關(guān)于我衣柜里的那件新襯衫怎么不翼而飛了?”傅容嘴角掛著淺淡的笑容,語氣雖輕,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yán)。
傅梨也并不打算隱瞞,關(guān)鍵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我把襯衫拿給齊老師了。”
在將事情的原委告訴傅容之后,傅梨的內(nèi)心是忐忑不安的。傅容是非常自律且有一點小潔癖的人。她把他的東西拿給了齊司一,怕是會被傅容責(zé)怪一番。
可令傅梨沒有想到的是,傅容竟然毫不生氣,甚至連責(zé)怪都沒有:“你倒是挺關(guān)心那個齊老師的嘛!”
傅梨的臉頓時紅得像煮熟的蝦,支吾了半晌,才弱弱解釋道:“齊老師給我擋雨,他自己卻淋濕了半邊衣服,還送我回來,我不想欠他人情……”
齊司一幫助傅梨,傅梨回報齊司一,傅容自然是知道的。
傅容對于這件事倒顯得很豁達:“行了,我知道我妹妹的心腸好。”
傅梨羞窘地抿唇笑了。
傅容拍了拍她的腦袋,囑咐她早點休息,隨后轉(zhuǎn)身下了樓梯。
下過雨后,夜晚的風(fēng)帶著絲絲涼意,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水汽,夾雜著泥土特有的味道。
回到家后的齊司一,沒有直接去浴室洗澡,反倒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凝視著落地窗外的夜景。
窗外的霓虹燈光,閃爍著各色的光芒,街道兩旁高聳的建筑物輪廓清晰。
今天的月色格外美麗,清輝流淌,皎潔如銀,將天幕染成一副唯美夢幻的油彩畫。
齊司一的手機此時恰好響起,是謝景承發(fā)來的短信,詢問他是否還在外面。
齊司一看著手機屏幕發(fā)呆,半晌才輸入幾個字回復(fù)過去:
【我在家】
發(fā)完短信,齊司一就將手機扔在茶幾上,仰躺在沙發(fā)上,闔上了雙眼,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傅梨今天穿著一身白色棉布長裙的模樣。
傅梨的皮膚本來就白,加之穿上了簡樸的白色衣裙,更襯得她皮膚細嫩瑩潤。烏黑的秀發(fā)披散著,在月色的照耀下,更添了一層朦朧的魅惑。
天花板上,齊司一用意念描繪出了傅梨的五官輪廓,她的眼睛,鼻梁,嘴巴……她的唇瓣飽滿嬌艷,唇形姣好,顏色極淡,仿佛沾著晨露的櫻桃,透著誘人的甜蜜,引人采擷。
齊司一喉結(jié)滾動了兩圈,眼眸沉下去,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為了不讓自己多想下去,他起身走到酒架前,拿出一瓶葡萄紅酒,打開木塞,仰頭灌入喉嚨。
醇香濃郁的酒液順著喉嚨滑落,在胃里劃過一股溫暖的暖流,最終匯聚到腹部,又化作一團火,燒得他渾身燥熱難耐。
他閉上眼,抬手按壓額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靠在椅背上,閉上雙眼,腦子里一片空白,無數(shù)紛亂的前世記憶交織在一起,在他的腦海中肆虐。
飲完一整瓶的紅酒,酒精麻痹了神經(jīng),讓他的頭暈乎乎的,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迷糊,視野里的東西都像是被霧氣遮蔽,朦朦朧朧的,根本辨認(rèn)不清。
“齊司一。”
耳邊傳來女孩輕柔的呼喚,聽得他一陣恍惚,他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只見傅梨走到自己的跟前蹲下,仰頭凝視著他,眼神里充滿擔(dān)憂:“你喝醉了……”
她伸手緩緩撫上他的臉,指尖觸碰到他的肌膚時,齊司一立即環(huán)住女孩纖瘦的腰肢,將她攬進懷里。
“我沒喝醉?!饼R司一語氣含糊不清,他將下巴抵在女孩的肩上,貪婪地嗅著她身上的幽香。
傅梨輕撫他的后背,微垂著眼簾,柔軟的長睫毛覆蓋下來,擋住了她眸子中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