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額頭的汗混雜著鮮血,感覺眼前模糊一片,再抬眼那片血紅已經(jīng)朦朧起來,分不清唇上是淚水還是血,只感覺眼球牽扯著全身神經(jīng)撕心裂肺的痛。
伴隨著驚呼聲和匆忙的腳步聲,花瓶被砸碎在地上,宋泉想掙扎起身,手卻被碎片割出了一道血痕。
血,花瓣,一切在他的眼中變成一團血紅的霧狀物體。
天黑了嗎?
宋泉躺在地上,眼神沒有焦距的望著白茫茫的天花板,伸出了手臂胡亂的揮舞著,卻抓不到任何東西,只有無盡的黑暗。
黎明什么時候來呢?
—
宋泉摸索著來到洗手池前,用水撲了一把臉,才勉強清醒了一點。
那個噩夢每晚都會在自己的夢中循環(huán)播放,每次那種眼球被貫穿的痛覺就算是做夢也傳遍全身。
宋泉抬起指腹,摩挲著鏡子里的自己。
聽到陣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宋泉收起臉上的情緒,朝身后笑去。
“媽,有什么事嗎?”
宋母攙扶著宋泉往樓梯走下去,頓時一陣花香撲面而來,宋泉滿意的笑了笑,就算他失明了,花店的花依舊還是被自己照料的很好。
“小泉,我是孫阿姨,這是我們家景澤,交給你了?!?/p>
——
景澤?宋泉努力在腦海搜尋著這個名字。
貌似是宋母和他提過的,自己有一個一起跳廣場舞的朋友,聽說宋泉是開花店的想暑假把自己的兒子送這里來鍛煉。
景澤是一個小混混,馬上就要高三了,還是天天不學無術到處惹事,宋泉聽到這不禁嗤笑一聲。
當他這是少管所呢?
“孫阿姨,我這里只管飯,他只要幫我打雜就行了?!?/p>
“小泉啊,這孩子要在這有什么不聽話的,你就打電話給我,”景母話鋒一轉,“景澤,以后在花店好好幫助哥哥,不然你的零花錢你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哦?!?/p>
宋泉雖然看不到,但也在心中描摹出了景澤的輪廓。
花臂,寸頭,滿身煙味,聽這粗糙的聲線或許應該滿臉青春痘。
同時景澤也在心里偷偷打量著宋泉。
瞎子,挺白的,劉海那么長不扎眼睛嗎?哦對了,忘了這是個瞎子。
宋母拉著景母在側邊的小沙發(fā)坐下聊天,宋泉則準備帶著景澤在花店繞一圈。
看著一個盲人要帶自己走路,景澤也不是那種忍心看別人碰壁樣子的人,還是輕輕握住了宋泉的手腕。
“你這花店才多大?有什么好參觀的?”
景澤雖然這樣講著,但宋泉還是明顯感覺到了握住自己手腕的手緊了幾分。
只不過少年靠近自己時,衣服上只有一股很干凈的洗衣粉的味道,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紈绔子弟的滿身煙味和香水味,反而聞起來讓自己感覺很舒服。
“我只是要給你介紹你該做的事”宋泉將自己的手腕從景澤的手掌中拽下,“而且我瞎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花店里面的布局我還是清楚的?!?/p>
“你以后負責收銀和整理儲物間的雜物,如果有顧客訂花,你就去送,沒有問題吧?”
景澤倒是覺得無所謂,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對了,我叫宋泉,那以后叫我宋哥就行了?!?/p>
宋泉覺得很正常的稱呼倒讓景澤覺得不爽起來,嘴角揚起了嘲弄的笑意。
“你以為你是混哪個的江湖的讓我叫你哥?那么多人叫我景哥,你怎么不叫我景哥呢叔叔?”
叔叔?
宋泉不可置信的被氣笑了,自己也就22歲,怎么就成叔叔了?如果自己不是個瞎子,他真想瞄準這個毛頭小子的臉來上一拳。
“如果你再惹我,我不介意給你媽媽打電話?!?/p>
景澤覺得宋泉如果沒有瞎,那雙眼睛肯定很冰很冷帶著怒火的盯著自己,他倒是很想看看宋泉原來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樣子的,配上這張薄涼的臉,肯定給人一種欠他了幾百萬的感覺。
還或許,那雙眼睛笑起來彎彎的,很好看。
景母臨走前將景澤留在了花店里,美名其曰讓他體驗一下第一天上崗工作,然后就匆匆的帶宋母上街去了。
宋泉讓景澤在收銀臺坐著,自己還是和往常一樣蹲下給盆栽澆水,修剪去枯死的黃葉還有枝丫。
景澤翻看了一下手機的消息,朝宋泉瞥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背有一道很深的疤痕。
又看著宋泉的手不停在葉子之間枝干摸索著,手上還拿著一把大剪子,還有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景澤雖然心中不忍,但還是言語還是很刻薄。
“你瞎了還知道哪片葉子是黃的?”
宋泉停下手上的工作,嘴角揚起了一抹笑。
“我從小有一個夢想,開一家花店,當我在班上說出這個夢想時,我同學都嘲笑我,說我娘,說我一個男孩子擺弄什么花花草草的。”
“但是夢想成真了,就要往里面付諸心血,我雖然開花店沒有多久,但是我知道枯黃的葉子摸起來手感是粗糙的很像砂紙。還有那些盆栽,水栽的植物我都摸過很多遍了,還有比如玫瑰花,月季花,雖然它們長得很像,但是玫瑰花的香氣比月季花濃郁的多?!?/p>
宋泉將自己的手心半舉起來:“有時我經(jīng)常會被一些細小的花刺刺到,扎的花被顧客說不好看,但是生活在一個實現(xiàn)夢想的地方,我依舊也是能看見光明的?!?/p>
說罷,宋泉又低下頭忙碌了起來,景澤凝視著他的發(fā)旋,一時說不出來嘲弄的話。
這時花店的玻璃門被推開,景澤一看第一個年輕可愛的小姑娘,便來了興致,笑著招呼道:
“美女,要買花嗎?”
“我隨便看看。”小姑娘見收銀臺前是一個長得不錯的帥哥,說的話也好聽,便也大膽道:
“我可以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嗎!”
景澤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心想看來哥的魅力還是無窮的,便應了下來,和小姑娘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還把宋泉剛扎好的一束玫瑰花送了出去。
“賠錢?!?/p>
景澤剛還在沉迷自己的魅力時,身后就傳來冷冰冰的聲音。
“你這么喜歡借花獻佛,那把玫瑰花的十塊錢給我吧?!?/p>
景澤一時語塞。
“行行行,還你還你?!?/p>
景澤從兜里掏了半天,只掏出一塊錢的紙幣出來,心想反正宋泉看不見,就把這一塊錢拍在了宋泉的手上。
“你還欠我九塊錢。”
宋泉把那張一塊錢紙幣塞進了牛仔褲的口袋里,輕笑了一聲,摸索著又去扎花了。而景澤這種在學校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混甚至有點不敢直視宋泉,還慶幸幸好宋泉是瞎子,不然那種薄涼的眼神肯定會把自己看的無地自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