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TNT-時代少年團的宋亞軒?!蔽艺驹谂_上,望著下面的那片藍海,知道是為我而亮。
我叫宋亞軒,當(dāng)紅男團成員之一,現(xiàn)在正在一檔音樂節(jié)目的錄制現(xiàn)場。
在這里,我將挑選一位樂器演奏者,和我共同演繹下場歌曲。出于禮貌,我把自己排在了最后一位,不過我運氣不錯,剩下了一位很優(yōu)秀的青年的鋼琴師。
“請多指教?!?/p>
我看著她從鋼琴后起身,朝我微微鞠躬。
熟悉的五官,熟悉的聲音。
那一刻,她坦蕩向我走來,我卻連直視她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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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臺,她叫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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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軒老師,您去過汝河嗎?又或者,您認(rèn)不認(rèn)識一個叫宋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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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您長得很像,也差不多年紀(j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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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逆光中,黑暗讓我的五官變得模糊不清,而光落在她身上,將她眼中的期待無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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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認(rèn)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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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果真的很像的話,可能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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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宋亞軒,很多年以前,我也叫宋玄。
那會兒剛拍完《第二人生》,我卻因為貪玩被人販子拐到了鄉(xiāng)下。汝河鎮(zhèn),就是我逃出去后待了很久的一個地方。
我給自己找了一戶老實的人家,使了點小手段讓他們暫時收留了我。
汝河的公安局有關(guān)于我的立案,姓名宋玄。
那時候,我對所有人說,我叫宋玄。
收留我的那戶人家很普通,家里只有一個正在上初三的女兒。她很喜歡我,我會甜甜的叫她姐姐,和她一起玩耍、陪她學(xué)習(xí)。
我也很喜歡這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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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河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山城小鎮(zhèn),沒有重慶市里那種到了夜晚就伸手不見五指的小巷,只有干凈明亮的馬路,僅靠一座橋連接起兩岸的生活。
她會讓我坐在她的自行車后座,帶著我在河岸邊騎行。汝河的風(fēng)不像嘉陵江晚風(fēng)那樣永遠裹挾著濕熱,它在空中打著轉(zhuǎn)兒,帶上泥土和草木的芬芳擁抱過往行人,不咸不淡,清爽宜人。
有次她帶著我半夜悄悄溜出去,站在橋上像個傻子一樣對著河面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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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清一定會成為很棒很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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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我怎么不喊,我笑她這樣做太傻,她假裝生氣,卻在下一秒喊出了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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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玄也會成為很棒很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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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當(dāng)時我也在心里默默許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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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清和宋亞軒都會有很好的未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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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喜歡逛鎮(zhèn)上的集市。汝河只有早市,因此每到日子她都會早早地起來,以前是一個人,我到這個家后就會叫上我一起,一人背著一個空帆布包。
夏季的早市總能見到新鮮的時令水果,她會在水果攤前停個十多分鐘,再回來時帆布包已經(jīng)滿滿當(dāng)當(dāng)。
她每次抱著一包水果笑得燦爛,活像撿了寶似的。
她也每次都在買完水果后笑瞇瞇地挽住我的胳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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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宋玄,給你買衣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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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開始是沒有自己的衣服的,以一個失憶的被拐兒童的身份被她家暫時收留的我連自己的花銷都無法支付,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穿衣風(fēng)格早早走起了中性化,我都沒合身的衣服。
每次都在她的抱怨中,我換上了她給我挑的新衣服。質(zhì)量不算太好,但我知道,這是她所能給我的最好的衣服。
每次都在她和老板的你來我往中,我悄悄拉扯她的衣角,低聲告訴她,我不要了。
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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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玄,別人有的你也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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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離開汝河很久之后,我看著衣柜里那些衣服,才反應(yīng)過來,那都是她私自給我買的。
她家那時并沒有多寬裕,多養(yǎng)我一張嘴或許還好,但買這些衣服的錢肯定是難拿出手的。
一共五套衣服,再便宜也得五百多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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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學(xué)校給初三學(xué)生開設(shè)了統(tǒng)一的暑期補習(xí),每天要在學(xué)校上課到十點,因為太晚有安全隱患,學(xué)校讓每個走讀生都安排家長接送。
家里只有爺爺奶奶,他們身體都不太好,任務(wù)便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表示自己可以一個人回去,我沒有同意。一是擔(dān)心她的安全,二是我很喜歡和她待在一起。
每次和她一起回家,她都會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從學(xué)校老師到門衛(wèi)大爺,從課本知識到雜志小說。她身上總有源源不斷的活力,連同我也被一道感染,心情變得輕松起來。
每當(dāng)同學(xué)問起我,她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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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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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暗自欣喜,自己成為了她的家人??膳c此同時,內(nèi)心的懷疑與日俱增。
怎么可能有人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那么好,不求回報?
我懷著別的目的寄住她家,她收留我又抱以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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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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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我的疑問,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我們在集市上碰見了她家的親戚,她熱情地招待他們來家里做客,并介紹了我,她的弟弟。而他們,扭頭就討論起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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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那個男娃兒不是前幾年丟了嗎,沒聽說找到???這個男娃兒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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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清不是休過學(xué)嗎,莫不是精神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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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小攤拿遺落的東西的我,將他們的對話聽得請清楚楚。
第一次,覺得重慶話那么刺耳。
原來,她真的有一個弟弟,只是不是我。
我這個從人販子手里逃出來的孩子正好戳到了這個家庭的痛處,所以他們收留了我。我和她弟弟相似的經(jīng)歷戳到了她的痛處,所以她竭盡所能對我好,以慰藉自己內(nèi)心的愧疚自責(zé)。
原來,真相來得往往比想象中容易和直接。只是由于它太過直接,導(dǎo)致人難以接受它背后的沉重與鮮血淋漓。
原來,我只是另一個孩子的替代品。
我突然有些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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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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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在她家待了半個月,順著蛛絲馬跡找到了關(guān)于那個孩子的信息。
我們一樣,都是04的年紀(jì);我們一樣,都長得白凈可愛;我們一樣,都被人販子拐走了……
只是我逃出來了,他至今杳無音訊。
安家父母一邊在外面務(wù)工,一邊尋找他的下落。
她帶著我在橋上發(fā)瘋那晚,是他的生日?;蛟S她那晚對我的所有祝福,都是送給他的。而她透過我,在看消失了很久的他。
宋亞軒憑什么成為別人的替代品。
我不愿意。
我在這個家已經(jīng)兩個月了,從盛夏到現(xiàn)在,即將步入初秋。
該換衣服了。
該離開了。
我不是宋玄,我是宋亞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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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早晨,我送她去到學(xué)校,借了一位路人的手機,撥通了那個熟記于心的電話號碼。
我告訴他我在汝河鎮(zhèn),在鎮(zhèn)子的橋上等他。
我之前悄悄查過,從那邊出發(fā)到汝河,至少需要六個小時。
我還可以再接送她一次。
只是當(dāng)我回到家,我發(fā)現(xiàn)爺爺奶奶都不在,桌上留了一張紙條。
是她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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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奶奶今天去吃席,我在學(xué)校吃,錢給你放在包里了,一定要記得吃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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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并沒有多想,知道看見了那個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帆布包。
衣服,毛巾,牙刷。
里面裝著這個家里,全部屬于我的東西。
她也在瞞我。
她早就發(fā)現(xiàn)了我的反常,知道我要離開,為了準(zhǔn)備好了一切。
直到丁程鑫從車上下來,抱住一個人蹲在橋上的我。
直到我上了車,車子駛離汝河界碑。
我都在恨她,恨她絕情,連道別都不肯給與我。
可我忘記了,我比她更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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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們很晚才回到公司宿舍,我將自己獨自關(guān)在臥室,把包里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
一張紙掉落在地。
還是她的字……
那晚我抱著那疊衣服,從無聲流淚到嚎啕大哭。
她說:我的宋玄,是我想要摘星星去寵的人。
她說:我的宋玄,是我最愛的宋玄,從來都不是誰的替代品。
……
我趁著被拐走的機會,短暫逃離了這個讓我窒息的地方。假借被拐,謀取更好的待遇。一切都按照我這個壞小孩計劃好的發(fā)生著,公司的人都在為我的失蹤焦急自責(zé)。
我會在兩個月后撥通丁程鑫的電話,加深他對我的愧疚,從而給予我更多的愛,讓我成功取代他之前的弟弟在他心中的地位。
最終宋亞軒再也不會是任何人心中的替代品。
她的出現(xiàn)是個意外。
在她心里,我從來都是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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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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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宋玄有最干凈漂亮的眼睛,讓她一眼就喜歡上了他,想把所有的好都給他。
她的宋玄帶走了她內(nèi)心的陰霾,打開了她的禁錮,讓她重拾微笑。
她愛她的宋玄,她給予了最純粹的、沒有半點雜質(zhì)的愛給宋玄。
可我不是宋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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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大人們問我發(fā)生了什么,我露出最無辜的眼神和天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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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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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半個月后的深夜,我向一個反復(fù)背誦的的銀行賬號轉(zhuǎn)了兩千塊錢。
那張輕飄飄的紙被我攪碎了,在一個陶藝店和陶坯混在一起,燒成了一只失敗的金魚,被我收藏在抽屜里。
再后來我成為了家族的團寵,就連最小的劉耀文都會讓著我。
只是大家還是會懷念已經(jīng)離開的人。
而家族,又有新的成員不斷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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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站在舞臺中央,我換上了簡單的風(fēng)衣牛仔褲,站在她身側(cè)。
給人一切都恍若昨天的感覺。
我唱了一首從未發(fā)表過的原創(chuàng)歌曲,只用了她的琴音作為伴奏。
這首歌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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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清晨河岸朝陽
置身上午市集喧囂
擁抱傍晚河畔清風(fēng)
走過夜晚寧靜街道
……
在心底吶喊莫須有的未來
寄希望于看不見的明天
……
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才是你喜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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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傻,只是義無反顧地愛我。
我很壞,只想親手擊碎她眼里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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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各位老師一則番外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