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鋤頭落地聲，二叔二嬸終于勞作完到家了，肖戰(zhàn)還在捆扎，慢慢地聞到一點濃煙味飄出來，二嬸燒開了大鍋子，塞幾根稍潮濕的竹片，烘了好一會兒才能正常燃燒。

　　煙越來越濃，隨著咕嚕嚕的聲音，水開了，打了三只初生蛋，放兩片自家種的油麥菜下去，雪天不好種菜，放兩片都覺得肉疼。

　　今晚的晚飯，是這一鍋雞蛋湯和兩片菜葉子，放了一點鹽，沒有油，泡在米飯里吃，長輩們已經吃上了，吃了一半，二叔出去看了一眼肖戰(zhàn)，似乎這活就歸他一個人，見他還沒忙完，也就不管他了，轉身回去前留下一句，“搞好就回來吃飯了?！?/p>

　　“欸，好，你們先吃。”

　　依然未趕上一口熱的。

　　即使是冬天，初更時刻，白露為霜，雞就開始打鳴了，叫喊著這一天的開始，像在宣誓主權一樣高調。

　　肖戰(zhàn)早早就用扁擔扛起兩個竹籮筐，把門閂好，履步蹣跚走進山路，走一段需要歇息一下，這些東西過于重了，不是一個還在長身體的孩子扛得起的，過于累時他把兩框木樁放地上拖也要拖到集市上，他最怕的就是過那幾條殘橋了，負重的感覺像下一秒就要跌進河里。

一步一步的慢慢挪，雪水融化， 原本就被水浸泡著的地方，又冰又泥濘，不當心的一腳，直接穿透帆布鞋底，鉆心的涼，狠狠蹙了一下眉頭，繼續(xù)往前趕路。

　　臨近年關，集市上非凡熱鬧，肖戰(zhàn)走走停停，一個時辰兩刻鐘后才到達，左邊叫吆喝著熱騰騰的包子，右邊叫嚷著不甜不要錢的沙糖桔，肖戰(zhàn)找到了他前兩次擺東西的地方，“太好了，那個賣咸魚的沒我快?！薄　?/p>

　　終于沒人跟他搶地方了，由于一次又一次的爭地，最后一致決定先到先得。

肖戰(zhàn)笑嘻嘻的把木樁一捆捆擺好，搓搓手，哈了一口氣，等待著今天的第一個客人，等了一會兒就無聊的和隔壁賣鞋的婆婆聊起來了 ，“李婆，又回新款啦？”

　　婆婆滿臉褶皺，七十有四了，還得養(yǎng)家糊口，不用多問就知道，她家老頭子是個窩里橫，沒多大本事，就靠著婆娘養(yǎng)，外面有什么事了就成縮頭烏龜了，到家就發(fā)橫。

　　她咧著一口黃牙回答肖戰(zhàn)，“是的嘞，小伙帶一雙回去啊，給你二叔二嬸買兩雙，人兩口子無兒無女，養(yǎng)上你這么些年也不容易啊?！?/p>

　　肖戰(zhàn)才不管自己會不會被灌上什么不孝之名，自己的事自己知道，笑笑就過去了。鞋倒是不需要買，鞋底還沒磨穿，其實是裹了一層黃泥，不覺著腳底鞋薄。

　　集市上的街道永遠是濕漉漉的，坑坑洼洼的水泥小巷，淌著的水無法快速排開，一到雨天大家都在水坑里洗手洗腳。

　　前段時間鎮(zhèn)政府的人下來看見，說要重新修路，一直沒行動，后來又來一次，說要先用沙子把這些坑填上，不再淌水，這下子大家都不愿意了。

農村人就是這么執(zhí)拗，修路這種大工程插不上嘴，說要填水坑，方便不了當下就是不行，然后開始發(fā)揮他們的技能，七嘴八舌的把政府的人說回去了。

不過無濟于事，該來的總會來，最近常常雪天加雨，什么都難，等了好半天之前說好要來買兩捆籬笆扎菜園子的大爺終于來。踩著三輪慢騰騰的到肖戰(zhàn)面前。

　　“爺爺來啦！這些我都修好了，很好扎的，我?guī)湍惆嵘宪??！?/p>

　　“欸，來了，數(shù)量都對吧？”

　　肖戰(zhàn)杵在地上數(shù)給他看，好了就抬起來放上車，老爺爺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紅色塑料袋，扯了兩塊半給他，肖戰(zhàn)笑著收下了錢，直接塞進了棉衣里頭的大口袋里，還寶貝的拍了兩下。

雖然錢不是他全拿，可多掙點他終歸也可以擁有多一些。

　　不如愿，半天過去了，只賣出四捆，他今天可是扛了十二捆過來，這效率比上兩次差多了，天氣不好都沒什么人出來趕集，天很灰暗，不雪即雨吧，又是不知何時歸的一天，不賣完真的不想回家去，倒不是怕二叔二嬸，肖戰(zhàn)本也是努力之人，是一個固執(zhí)的瘋子。

　　大約在下午三點前趕集人就漸漸散去，肖戰(zhàn)住得遠，這次賣的不好，想著得找個地方收好這些籬笆莊，下個集市日再多拉點出來一起賣掉?？墒悄芊旁谀睦锬兀?/p>

　　還沒想明白天就飄雨了，這下人更少了。下午兩點，旁邊賣鞋的婆婆就已經開始收檔了，肖戰(zhàn)跑進去一點，躲一下雨，呆呆的看著收東西的幾檔人，他們走了。

　　小集市就幾百米，一眼望到頭，只剩下有屋子作檔口和買傘的還在，肖戰(zhàn)仍然站著，看著雨水一滴一滴，打在對面的雨棚上。

　　木樁不怕淋，但他也拿了破爛的膠紙象征性的蓋了一下，繼續(xù)發(fā)呆。

　　不是并無收獲，到了散集的時間，有一大戶人家來買了六捆，說肖戰(zhàn)的莊削得好，就是挑剔沒有拋光，也沒有上油色，說得肖戰(zhàn)一愣一愣的，都夸自己修得很好了，又說那么一大堆，肖戰(zhàn)哪懂這些。

　　不過還是歡歡喜喜的送走了大客人。

　　寒雨中有些發(fā)抖，沒有風還好，有風來就頂不太住，到處轉著小空間移動，躲風。

　　被風追著吹的男孩終是抵不過，蹲了下來。

　　天色已晚，沒有鐘表，也不知道是什么時辰了，買傘的也已經收攤了。

　　有兩家小賣部打開了黃色的燈泡，雨小了，小孩子跑出來玩耍了，老奶奶追著跑出來喂飯，哦，原來到了晚飯時刻，如果是晴天，應該還早，太陽剛落山不久吧。肖戰(zhàn)還是紋絲不動的蹲著，仔細的扣著指甲上的死皮。

　　隱隱約約聽見了虛張聲勢的叫喊。

　　“你有本事，別跑?！?/p>

　　“你弄死你個不只好歹的?！?/p>

　　“我呸，全是垃圾，打不過就跑?！?/p>

　　“打人了…”

　　老奶奶聞聲便快速牽著自家調皮的孩子回屋里去。

　　西邊下坡路有三五個人沖上來，王一博跑到平路上，從肖戰(zhàn)攤上扯了兩根木樁，橫著擋在身前，“來一個死一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