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半路上,裴子豪的沉默更加明顯,反而是段科然一臉苦笑。
“草草別擔(dān)心,以后我見到那個人見一次打一次,我看誰敢說道說道你?!薄 ?/p>
他安慰著,但草草并不上心,她被他倆夾在中間,因為剛剛那一件事情過后,全商場看戲的人看到熟系的就會津津樂道,但這些草草都不以為意。
反倒是裴子豪,不知道經(jīng)歷了什么心情突然變得不是很好,盡管他不說,但神情上可以看得出來。
興致高勃的段科然問陳草草:“要去投籃嗎?”
陳草草根本沒碰過這些,想必她之前的學(xué)校,她連個連球場都沒見過,更別說是打籃球了。
“我不會?!?/p>
段科然隨意道:“這有啥,跟我來?!?/p>
后來陳草草感到手腕一緊,人已經(jīng)被段科然拉到了投籃機前。
段科然:“裴子豪你要不要來?!?/p>
只見裴子豪隨意地拿起一顆球,朝籃筐里一拋,他姿勢標準,拿球的手抬起來瞄準,腳墊著,瞄準完畢后他手腕一使力,球在空氣中化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
“呀,沒中,你不集中啊帥哥?!倍慰迫徽{(diào)侃道。
裴子豪看了看草草,擺著手說道:“打這個開心就好,別在意?!?/p>
段科然看著他嫌棄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做出了鬼臉:哦~打這個開心就好~別在意~
陳草草雖然不懂這些,但看心思滿天飛的裴子豪只因為是她所以才勉強帶點笑在身上應(yīng)和她的,一時間草草也想不出別的勸慰他的方法,只好鼓勵鼓勵他,道:“真棒。”
裴子豪臉上浮溢著謙虛的笑意,手插在口袋里腦袋向后扭,草草看到了他發(fā)紅的脖頸。
“嗯?!迸嶙雍罌]臉沒皮,但夾著他那幾塊薄臉承認道。
一旁段科然看著無語,他猛地一把手掛在裴子豪脖子上。
“呦,你故意的吧,籃球隊隊友?!?/p>
裴子豪斜他一眼:“要你管?”
陳草草拿起一顆球,段科然抱著的裴子豪突然噓得一聲,向草草那邊抬了抬下巴。
草草模仿著剛剛裴子豪做的動作,同樣是墊腳舉球,她自我感覺是瞄準了,結(jié)果一球下去,離那個框還差十萬八千里。
草草不服氣,鼓著嘴巴,一口氣投了十幾顆球,一個都沒中,還剩最后幾秒時,草草手里的球突然被后面人奪取,他似乎沒用多少力,甚至也沒有細心研究過什么,就那樣簡單一拋,球進了,計數(shù)器上終于去掉了個零頭。
裴子豪一手插兜,帶運動表的手拿出來打的籃球。
陳草草看著他。
“很差勁,對嗎?”
裴子豪搖搖頭:“比段科然好點?!?/p>
陳草草覺得這個是在挑釁她,她也懶得說些什么,低頭哦了一聲。
“走,領(lǐng)獎去?!?/p>
陳草草剛低下的頭又抬了起來。
“什么?”
她什么時候中獎了?她以為裴子豪在開玩笑,誰知道段科然抱著一只熊過來,笑道:“一等獎。”
他俯身,把這個熊交給了她。
“噥,你的戰(zhàn)利品。”
段科然:“去年,這里也辦了一樣的活動,規(guī)則也沒講,我和子豪就想要櫥窗里那個機甲手辦,如果是看誰投的多決定勝負那多沒意思,子豪就覺得不對勁要我一個勁地投空氣,我腦子笨,還是投進籃里了?!?/p>
陳草草自我懷疑:“然后呢?”
“哪還有然后啊,得知規(guī)則后裴子豪氣得直接跟我絕交,我哄了好幾天都哄不好,最后只能找他女朋友了?!?/p>
草草身體不自覺愣了一下子,她偷偷看了下其他地方,發(fā)現(xiàn)沒人關(guān)注她的時候才偷偷瞄到了裴子豪的身上,她有些小心虛,把奶茶吸管咬在嘴里,看了一眼段科然后,悄咪咪地說道。
“他有女朋友?”
段科然:“嗯,挺安靜一女生?!?/p>
段科然沒再繼續(xù)說下去。
恰好,裴子豪轉(zhuǎn)過身來看他們,草草沒與之對視,但剎那間,她至少看見了他晦暗的眼神又有些明亮了,她看不出他有任何怒意,也許天生長得溫柔臉,出來溫柔也看不出別的情緒。
陳草草看到她心里是激動,還有些緊張,激動是因為她知道了關(guān)于他的一件事,但緊張也是。
這時,草草還有點后悔,為什么不是問段科然裴子豪的女朋友是誰?
段科然不知道草草是怎么了,他人比較愣,說話也直接。看見陳草草看著她哥,苦笑道:“裴子豪對女孩子很好的,他家就這樣,你們在他那吃不了虧?!?/p>
草草:“那個……他什么時候和他喜歡的人在一起的?!?/p>
段科然:“初三吧,他和他同桌。”
初三,初三能懂什么呢?喜歡一個人就以為喜歡上了全世界 一輩子都離不了她一樣。沒有權(quán)衡利弊的世界一定很開心吧,只要單純?nèi)タ匆粋€人,就會覺得這一天是充實的。
草草都有些羨慕那個人,畢竟在那個年紀,喜歡的人就是他的一切,她一定很幸福,所以到現(xiàn)在他們還沒有分離。
后來他們還逛了其他地方,可裴子豪都沒有講話,等段科然騎車走之后,倆個人才有點交流空間。
倆個人一路上也沒提什么,傾瀉的昏光下漂浮著晃蕩不定的微塵,照射在路面上干燥枯敗樹葉,顯得一片枯枝猶榮。
倆個人一步倆步的走著,即使沒有太多話語,草草不知道為什么這讓她也覺得知足。
她看著路面上倆個人的影子,一高一低,但都走在同一條線上時,她開始第一次想去了解一個人了。
“我感覺,你好幸福?!?/p>
裴子豪看了看陳草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輕輕拍下她的頭:“是啊,很幸?!?/p>
草草失落地低頭。
月光皎潔,倆個人一左一右,同一樣的頻率走著,但草草的心是落空的,草草也不明白,她為什么是這樣的感覺。
草草說的幸福,而并非家庭幸福。
路上,草草不知怎的她滿腦子都是某人的女朋友,為什么她在意裴子豪是不是很喜歡他的女朋友?她也不知道,但她還是能伶的清她的位置,她是妹妹,但不是親妹妹。
幸福,是她用的不夠恰當(dāng),但太直接明了地去問也不好,畢竟才第一天剛認識,裴子豪對她也挺好,于是,她還是覺得,幸福會比較隱晦一點,至少不會讓他覺得很奇怪。
她只是抱著一種可能,如果不幸福,那一定不是關(guān)于羋嬌的,畢竟羋嬌那么好,而且他們一家對于離異看得很開,所以根本不存在這些問題。朋友就不用說了,草草相信他的人緣一定好都爆表。而唯一的問題,就是他的對象無疑了。
回到家,差不多九點多,陳訴跟羋嬌已經(jīng)洗好在房間呆著了。
“明天去上學(xué),你的名牌就掛我的吧,你的還沒發(fā)下來。”
雖然陳草草是轉(zhuǎn)學(xué)生,但因為時間倉促,羋嬌要求辦事任務(wù)快,有些東西都還沒來得及準備。
就像名牌,二中是專屬定值的金屬名牌,一個人只擁有倆個,丟了只能花50塊錢去買才行,沒有名牌是堅決進不去校門的,所以一般人丟了一個就趕緊去補辦了。
如果草草沒有名牌,她就進不去學(xué)校。
裴子豪剛好有倆個,就給了他一個。
塢理各家大校針鋒相對,每所院校的指標僅僅小數(shù)之差就相隔甚遠,唯一能穩(wěn)定局面或一凡超前的方法,除了減少入學(xué)率,還有就是一視同仁,因材施教。
八月份才是暑假的一半,但二中已經(jīng)開學(xué)了。
塢理的每個學(xué)校都是把假期對半減的,他們都不敢松懈一分一秒,后恐有人彎道超車,他們好不容易站上的位置被別人拉下來,然后一落千丈。
誰敢懈怠呢?塢理的大學(xué)也不容易考。
陳草草點頭:“好?!?/p>
說完裴子豪這才滿意地走了。
第二天的太陽還沒出來,天邊或許才泛起淺淺的魚肚白,海岸線上的游船就發(fā)出了嘟嘟聲,滾滾濃煙游蕩開來。
陳草草垂著眼,因為剛來到新家昨晚上沒怎么睡著,一直念舊著以前的房子。
她懷念是懷念,但不想回去是真不想。
她的親媽媽叫吳思意,不識字,是一家廠里的女工人。
陳訴才只有初中學(xué)歷,一家人矛盾突出,媽媽雖然不識字出生家庭也不算優(yōu)秀,資金匱乏的地方?jīng)]讀過書,整日與鍋碗瓢盆為伍的女子多得去了,而上了初中的男人是千金難求,能嫁給這樣的一個人他們都覺得老天賞飯吃。
父親出生于農(nóng)村,還保留著傳統(tǒng)封建思想,在離婚前,母親有強調(diào)男女平等,但離婚后,陳訴就要求女生一定要勤勞,有時間就在家?guī)图依锶烁筛苫?,炒炒飯,盡量不要讓別人覺得你閑著沒事做。
這些陳草草都熟知于心。
家境貧寒,陳訴也一直灌輸著勤儉節(jié)約思想,叫她不要攀比,沒什么零花錢也沒辦法,只有學(xué)出點東西才是真本事。
可是道理她都懂,但那個年紀,她也想要一個和別人一樣漂亮的小書包。
從離異后頭一年反抗開始,她發(fā)現(xiàn),如果陳訴放棄她,她才是真正的無路可走,她有一次在下雨天看煙霧繚繞的山丘,她才知道,她們原來被困在一座又一座山籠里,她未來的日子一眼望穿。
我們都說未來是網(wǎng)絡(luò)發(fā)達的時代,不再需要廉價勞動力,有些人卻沒了力氣蹲在路邊撿起了垃圾,幾個高學(xué)歷的人因為減薪裁員而相視一笑在飛速的時間鏈上飛速的沖趕送起了外賣,渾身骯臟的汽油公,從不敢弄臟潔凈的石板,工地里的人還在為了沒有發(fā)的工資苦苦叫饒。我們都在為了全勤一步步堅持,生怕漏掉了什么成了一個大窟窿怎么也彌補不了,是急到頭禿的貸款,還是臥病在床的家人……
輪屬于每個時代每個環(huán)境下的人都在茍延殘喘。
一個鄉(xiāng)下女孩的無奈,大概是走不出去的山,跨不過去的田野,她沒有像書那樣寶貴的東西去看看山意外的世界是什么樣子。
有一年桂花開得很好,許多小朋友都摘了幾根桂花樹枝回家。
突然有一個男孩對草草說:“我能去你家逛逛嗎?”
她看著男孩的眼睛,心里有點發(fā)虛,那年她12歲,褪去了幼兒園的幼稚,只剩下虛榮心。
小學(xué)老師說,無論別人是什么家境,我們都不要嘲笑她……
可但她穿了三年的衣服和縫縫補補無數(shù)次的書包被人嘲笑時,她只想逃避,不要再發(fā)現(xiàn)更多,因為她根本沒有能力改變得更好,只有不要變差就行了。
最后,她拒絕了那個男孩,男孩灰溜溜地走了。
但那里,也是裝滿了她十幾年記憶的盒子,她的十幾年不會一直是痛苦難言的,總有一些事情和人會讓她留念。
比如陳訴總會記得她的生日,無論刮風(fēng)下雨他都會匆匆趕來,給她買上一個倆塊錢一個的小蛋糕,即使那做得并不好看,但陳訴都會有耐心地陪她過完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