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天,家里邊燈開得一切都亮堂。
陳草草剛一開門就被一股力量拉進了內(nèi),她一抬頭,就對上了陳訴就兇神的眼睛。
“爸。”
“說說你今天干了什么事吧?”
他坐在沙發(fā)上,拿著一杯水喝了一口,眼睛目視著前方?jīng)]有開的電視。
掃視了家一圈后,陳草草才明白,原來今天??嬌不在家。
也是啊陳訴那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隨意在這發(fā)脾氣,寧愿在手機上警告她都不會在其他人前面大動干戈。
“我……遲到了?!标惒莶萸忧拥卣f。
陳訴喝在嘴里的杯子突然被她這一句話砸在了桌子上。
“還有呢!”
他聲音立馬提了幾個度,陳草草身體不自覺抖了幾下,她腦子一下發(fā)空,下意識地說道。
“……不知道裴子豪生病了?!彼曇艉苄?,但也算聽得見。
“你要知道你為什么能上得起這個學校。”陳訴說。
陳草草想了一下,如果其他情況下陳訴問她為什么能上塢理二中,她一定會說不知道,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想過??嬌為了她能進去付出了多少努力,她可能一味覺得,她走到現(xiàn)在,所有的事情,都是陳訴的功勞。
陳草草自覺地點點頭。
“知道你還不懂點事!”這說著,一個耳光在陳草草臉上落了下來。
陳草草左臉頰辣疼,手捂在臉上,就更疼了。
這次,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以前陳訴打她的時候她都已經(jīng)習慣,不會有任何反應,不要說不會哭了,或者說,哭不出來。
但這次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眼淚就是唰唰地下來。
陳訴也是驚了,冷笑道。
“你不要覺得你來到別人家了就可以任性起來,無論你在哪里,只要你犯錯了就要受到懲罰,現(xiàn)在有人擔心你了就開始哭了,長本事了……”
草草一聲不吭地站在原地停陳訴說。
陳草草的哽咽聲令陳訴厭煩。
“就知道哭,給我把嘴閉上?!?/p>
“爸……你別打我了……”
在陳訴虛張聲勢地舉起手時,草草弱弱地說了一句,陳訴剛舉起的手時停在了半空。他愣了神。
因為打臉,她精致的頭發(fā)也亂了,被淚水沾濕得打條在額角。
陳訴把皮帶一扔,撒完氣便離開了客廳。
臨走前還說了一句。
“今晚不許吃飯,好好反省。”
陳草草回到房間,從床頭柜里拿出她偷偷在老家的藥店里買的冰袋去到廚房,把冰袋放在了冰箱里。
她早就知道,不論她搬家搬到哪里,陳訴的性子都不會有所改觀,大城市她還不知道藥店怎么走,她沒用過導航,那個村子一個超市一個小藥店就可以為人民服務一百年,手機基本發(fā)短信打電話,哪有想過交通便利的現(xiàn)在,去一趟完美的旅行可能都用不到十分鐘。
草草怕羋嬌或者是裴子豪回來看到她這個樣子,她這個樣子羋嬌和裴子豪一定會刨根問底,到時候找陳訴的時候,那才會顯得她的家庭會是多么失敗。
她一個人默默回到了自己房間開了燈,從書包里拿出了一面塑料鏡子來。
這個鏡子,它不是用來化妝的,但確定是照臉用的。
自從她第一次被扇臉開始,這面小鏡子就一直待在身上,從不離身。
她把窗簾拉上只身坐在桌前,又從書桌里拿出一管藥膏,她擠出一點出來抹在自己臉上。
用完后她在拉開抽屜,里面還放著更多這樣未拆的藥膏,除了剛剛用的,其他都是整整齊齊的在里面。
藥膏冰涼的觸感緩解了火燒的辣疼,但隨后又因為強烈的藥效疼了起來。
曾經(jīng)有個老醫(yī)生對她說,臉是經(jīng)不起這樣打的,會留疤的,女孩子留疤不好看,應該更愛護才是,那人遲疑了一下后,還是勸解道,實在不行,你就報警吧。
別人家的事盡量少管,但醫(yī)院看陳草草來買這管藥膏不是一天兩天了,而且每次買藥她都會找醫(yī)生看看,頭幾次也就是紅腫發(fā)紫,到后面就直接打出血了。
青春期的女孩子們都喜歡漂亮,十六、七歲的年紀正是最爛漫的時刻,誰想在這段光陰里在臉上留下一道疤呢,俗話說得好:“始于顏值,陷于才華……”
漂亮是喜歡的入場券。
這通常表達愛情,漂亮它不是喜歡一個人的標準,但它會是入場券。
回想到這,陳草草又憋不住心里的委屈趴在桌子哭了起來。
大概是晚上12點。
外面的門開了。
??嬌開著車,停好車后,裴子豪從后座出來,手里拿著一袋東西。
陳草草偷偷站在窗簾后面,害怕地只露出了一只眼睛。
裴子豪手里拎著的袋子,那分明是奶茶袋,袋子的大小是裝倆杯的。
陳草草心里緊張了起來。
那倆杯奶茶有一杯可能就是給她的。
果不其然,陳草草房間的門被裴子豪給敲了,她站在窗口,看著那扇門,可她真沒什么信心去開。
“陳草草?”裴子豪試探性地去問里面的人有沒有睡。
他去了醫(yī)院,結(jié)果醫(yī)生說他發(fā)燒了。
昨晚雨夜,因為是夏天他習慣性地開了空調(diào),復習到了很晚,他實在太困直接鋪在床上啥也沒蓋,脊背就這樣被吹涼了一夜,第二天中午身體才有所不適,特別是下午他腦袋開始沉重起來,但其他也沒什么,打個點滴就回來了。
段科然家是開奶茶的,奶茶是他路過時買的。
只不過十一點了,奶茶店沒什么客人,進去的時候只剩下了段科然爸爸。
段爸爸是個很佛系的人,見到裴子豪就看出他發(fā)燒了,干忙慰問道:“誒小裴你來啦,誒?你發(fā)燒了嗎?”
裴子豪搖搖頭:“不傷大雅。”
裴子豪看了看菜單,還是點了以前最愛喝的。
“老樣子吧?!?/p>
段科然老爸是真的裴子豪初三那點事的,裴子豪說的老樣子,不過是一年前裴子豪天天帶過來一個小姑娘,小姑娘很喜歡喝一種果茶,于是裴子豪天天帶她來喝,時而膩了換換口味。
“倆杯?”
裴子豪:“嗯?!?/p>
“你還和那個小七月在一起啊?!?/p>
小七月指的其實就是闞依柔,因為闞依柔是七月份出生,剛好七月是個很好聽的名字,于是在那幾年,裴子豪一直叫闞依柔叫七月。
但他并沒有告訴太多人他已經(jīng)和闞依柔分開了。
首先是懶,其次他感覺是:沒必要。
“她睡了?”??嬌阿姨輕柔的聲音傳來。
“不知道,敲了沒回我?!?/p>
羋嬌猜疑道:“那應該是睡著了,我們就不要打擾她了,走吧?!?/p>
“那奶茶你喝。”
羋嬌看了看奶茶,發(fā)現(xiàn)他變了。
“呦,這次開始買自己能喝的了?”
裴子豪苦笑道:“媽,你就不要調(diào)侃我了。”
“奶茶給我吧?!?/p>
“嗯。”
門口逐漸沒了腳步聲,一切的一切再一次歸于平靜,陳草草松懈下來,她撓撓頭,自卑感涌遍全身。
如果可以自信一點就好了。
母子倆平常普通的舉動,都會讓她這樣想,她也好想擁有一個這樣的家人。
翌日陳草草醒來時,因為臉腫她有點不想上學,可是陳訴在,這個想法肯定不得行。
起床時間還沒到,陳草草就睜了眼,她也不知道要看什么,眼睛就沒有目的的游動上方的天花板。
隨著鬧鐘鈴聲響起,她才慢慢回過神來。
她呆滯地拿起手機,正當她要關閉鈴聲時,剛好vx一個聯(lián)系人發(fā)來了消息。
她還好奇是誰大清早沒事干發(fā)消息,點開一看。
悟空:「應該醒了吧,你爸說你五點起床。」
悟空:「今天要不想上學就不上,你爸我媽都不在家?!?/p>
悟空:小狗叉腰.圖片
苦空:「困了就睡覺?!?/p>
看到這些信息的時候,陳草草的心震動了下。
她不是不想去上學,只不過她現(xiàn)在的樣子實在是太狼狽了,她不想讓大家看到她狼狽的一面。因為轉(zhuǎn)學生這個特殊的身份足以把她推向風口浪尖,她越是敗落的樣子,圍觀者就越是興奮。
她不想承認自己是自卑到骨子里的的,但有時候也想過做個豁達開朗的人也好辛苦。
燒仙草:「好?!?/p>
對面安靜了幾秒。
悟空:小手手比ok.圖片
不用上學后,她的心平坦了不少,至少那些同學是看不到她的,這個臉上的紅紫,涂點藥后第二天就會沒啥痕跡了。
半邊天的窗外,光從云層間的罅隙里奔涌而出,形成一條條從天而降的光柱,烏云散盡,這又是一年盛夏時。
陳草草在臥室里穿好衣服,客廳里開了空調(diào),不高。
她出了門,就看到了穿著黑色絲綢睡衣的裴子豪從廚房里出來,端著倆碗面。
因為感冒的他難受地吸了吸鼻子,看見陳草草出來后他才笑道,“早上好啊”
少年人的笑最是治愈人心,干凈,明朗,不夾雜一絲污染。
陳草草也回道:“早上好,你燒退的怎么樣了?”
裴子豪從廚房拿倆雙筷子出來:“我身體好著呢?!?/p>
那是一碗素面,用的是倆個一模一樣的碗盛的,其中一個加了雞蛋。
“你不上學你媽媽不會罵你嗎?”
裴子豪嗯了一聲:“不想上學就不上,我都不帶跟她講的?!?/p>
“那老師是不是還不知道?”
陳草草像是想到了什么,慌忙從口袋里拿出手機,裴子豪看后立馬阻攔道:“唉唉唉唉,你別打電話跟你爸講???”
“可是我爸……”
“別可是了……請相信羋女士。”
陳草草不解:“什么意思。”
裴子豪拿起筷子吃面:“怕什么?”
附屬醫(yī)院的會議既緊急又無聊,??嬌的電話突然響了,乍一看,是何莉的電話號碼,這個人的電話羋嬌已經(jīng)保存下來了,當時剛好裴子豪在旁邊,裴子豪直接把她手機搶過去,起了個特別小心眼的名字——老巫婆。
她提示先出去接個電話……等領導示意以后她才出的門。
接聽電話,羋嬌不耐煩地把手機舉在嘴巴前,似乎已經(jīng)沒有耐心去聽她到底要講些什么。
“誒陳訴媽媽,你兒子……”
“我知道!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打電話打電話是不是沒完沒了了?還是你家電話不要錢,我在你這辦個包年你看行不行?我兒子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上,他快樂我就快樂,他要不快樂我把你辦公室給砸了,老娘一腳把你辦公室桌子踢爛!能在家呆個倆個月給你考前十你不感激你還擔心個球,你要不要好好思索一下你高一的時候有沒有你教的學生聰明,擔心這擔心那小孩半夜不睡覺也要寫你作業(yè),學不對還要煩家長,家長的命不是命??!
還有我聽我兒子說你對我女兒很不待見啊,你們老師不是最喜歡說一視同仁因材施教嘛,我就是塞錢讓她進的,你要有能力你也塞錢把我女兒轟走,我倒要看看你今年存款到底多少,有能力的在那好好干事,沒能力的杞人憂天,媽的說的就是你,陳草草也是我女兒,我當家,陳草草的事情就跟她哥講去,別來煩我煩我老公別來煩我煩我老公別來煩我煩我老!公!”羋嬌一口氣說完,最后倆個字她特別加重放慢了語調(diào),說完便立馬掛了轉(zhuǎn)身干自己的事去。
話說,她還要掙下個月去仙繞旅行的錢呢,雖然每個月的工資去完成一趟旅行是綽綽有余的,但這次她希望裴子豪能帶上草草一塊,她記得黎澤是眾山環(huán)繞的地方,生活艱苦的很,草草那小孩應該沒見過多少外面的世界吧,總得讓她看看去。
一轉(zhuǎn)頭,門口領導畏畏縮縮地趴在門框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眼神顫抖,嘴巴張大。
剛剛羋嬌幾乎是用盡全部力氣說的,嚇的路過的老人都不禁走快了不少。
羋嬌尷尬道:“哈?”:-D
………………
草草吃著面,沒想到羋嬌阿姨會是這般女子而感到驚喜。
裴子豪吃飯的嘴停了。
“咋了?”
陳草草搖搖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