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帶著股破土而出的勁。

季翎蹲在紀念館的花田邊，看著荷蘭重瓣桔梗的嫩芽頂開土壤，淡紫色的瓣尖沾著晨露，像剛睡醒的嬰兒伸出的小手。溫時安拿著竹耙輕輕梳理花壟，左臂的傷疤在陽光下泛著淺淡的粉，動作間卻已看不出當年的滯澀 —— 去年冬天的康復訓練，讓他終于能像常人一樣握穩(wěn)農(nóng)具。

“喻柳的花藝團隊明天到?！?溫時安的聲音混著春風，拂過季翎的發(fā)梢，“巴黎來的設(shè)計師說，要把花田改成‘星空形狀’，每顆‘星星’對應一位遇難者?！?他指向花田邊緣的木樁，上面刻著 “17 位礦工” 的名字，“最中間那顆，留給陳隊。”

季翎的指尖觸到一株剛冒芽的桔梗，根須在土壤里纏繞得緊實：“顧溪說要親手種完最后一株。” 她想起昨天少女在老宅院子里奔跑的樣子，裙擺掃過新綠的草坪，護膝早就被她偷偷收進了衣柜，“醫(yī)生說她的步態(tài)恢復度已經(jīng)到 92%，再過一個月，就能像正常孩子一樣跳皮筋了?！?/p>

老宅的天井里，顧溪正踩著板凳給銀杏樹干綁花繩。

紅綢帶在她手里繞成蝴蝶結(jié)，上面別著顧辭留下的桔?；ò辏L一吹，花瓣在陽光下晃成細碎的光。顧念坐在石凳上整理花藝展的邀請函，燙金的桔?；y在宣紙上泛著柔潤的光，每個信封里都夾著片從巴黎帶來的藍紫色花瓣。

“哥哥的畫展下個月在港城開展?！?顧溪突然從板凳上跳下來，落地時的輕響驚起了檐下的燕子，“老畫廊家說要把我的《會開花的雪人》掛在 C 位，旁邊是白雅姐姐的《礦洞夜》?！?她的指尖劃過口袋里的銀質(zhì)吊墜，里面的巴黎花瓣早已被歲月染成淺褐色，卻依舊帶著塞納河的潮氣。

秀姨端著剛蒸好的青團走出廚房，艾草的清香混著桔?；鄣奶?，漫過整個天井：“安安，嘗嘗奶奶新做的花餡青團?！?她將一個青團遞給蹲在畫架旁的安安，小姑娘的筆尖正蘸著藤黃，在紙上畫春天的銀杏，“里面加了溪丫頭種的桔?；ㄋ?，比去年的更甜。”

安安舉起畫稿，上面的老宅被桔?；ōh(huán)繞，七個玻璃瓶在月光下泛著光，瓶身上的名字被涂成了彩虹色：“奶奶你看，這是給顧辭叔叔和白雅阿姨的新家?！?她的小手指向畫中最高的桔梗花，“溫叔叔說，這朵花會長到天上去，讓他們能看見我們?！?/p>

溫時安扛著花架走進來，木頭上還沾著新鮮的刨花：“喻柳說要在花架上掛滿許愿卡?！?他將花架靠在銀杏樹下，上面已經(jīng)釘好了幾個小木牌，“每個來花藝展的人都能寫一張，掛在對應的‘星星’花田里。”

顧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拉著他往門外跑：“溫叔叔，我?guī)闳€地方！” 少女的裙擺掃過門檻，帶起的風拂動了顧念手里的邀請函，“是我昨天發(fā)現(xiàn)的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