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少年,還是在旁邊自顧自地玩,一點都不理解落落的堅持。
巳末午初,日頭高懸,肆意傾灑著熾熱光芒,將酒樓烘得暖熱。
酒樓內人聲鼎沸,客人的喧鬧聲、伙計的招呼聲交織回蕩,上菜的高峰期如期而至。
落落腳步匆匆,身影在人群中靈活穿梭,手中穩(wěn)穩(wěn)托著擺滿菜肴的托盤,發(fā)絲因忙碌而略顯凌亂,幾縷碎發(fā)貼在她滿是汗珠的臉頰上,可她渾然不覺,全身心都沉浸在這忙碌的工作里,一心只為滿足客人的需求。
蘇明澈在爐灶邊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偶爾抬眼,便能看到落落奔波的身影。
他注意到落落刻意與自己保持距離,心中滿是疑惑與失落。
好幾次,他趁著空閑,試圖靠近落落,可落落總是找借口匆匆離開,仿佛在兩人之間筑起了一道無形的墻。
蘇明澈無奈地嘆了口氣,手中的鍋鏟也不自覺地慢了下來,他實在想不明白,落落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冷漠。
未時二刻,喧囂漸漸平息,伙計們紛紛圍坐在長桌旁準備用餐。
落落平時都是挨著趙姐姐坐下,今天卻躲在角落里,自顧自掉眼淚,剛拿起碗筷,淚水模糊了視線。
蘇明澈穿過嬉笑打鬧的小男孩們,徑直在她對面落座。
落落的手微微一顫,像是被突如其來的寒風侵襲。
眼神下意識地閃躲,猶如受驚的小鹿,隨即又迅速低下頭,死死盯著碗中的飯菜,這一刻,那碗飯仿佛成了她在這喧囂世界里唯一的避風港。
蘇晏熹目睹妹妹落落被當眾責罵,心中滿是關切與擔憂。
他迅速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王大姨和李大姨也急忙趕來,向眾人詳細解釋。
張大姨這才明白自己誤會了,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數(shù)落落落,已然讓她下不來臺。
蘇晏熹端著碗,緩緩在落落面前坐下。
落落心里清楚,張大姨本意或許是擔心王姨她們,可在這高朋滿座的酒樓里,如此不留情面地責罵,委屈之感還是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這時,張大姨走了過來,雖說是來道歉,語氣卻依舊帶著刺:“是姨錯了,姨對不起你,往后啊,姨離你遠遠的,再也不招惹你了,姨惹不起你。”
那陰陽怪氣的語調,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冷嘲熱諷。
蘇明澈見狀,忍不住上前替落落打抱不平:“自從落落來了,她沒少幫大家干活。東奔西跑,你們干活的時候,一個接一個指使她干這干那,最臟最累的活都扔給她。那么重的桌子、酒壇,都讓她一個小姑娘扛著,她從來沒有怨言。就因為一時沒幫上忙,你們就數(shù)落她,這是道歉該有的態(tài)度嗎?高高在上,跟施舍似的?!?/p>
落落眼眶依舊紅腫,頭垂得更低了,聲音帶著些哽咽:“抱歉啊,姨?!?/p>
她實在不想把關系鬧得太僵,只想息事寧人。
張大姨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蘇明澈望著落落,眼中滿是眷戀與不舍,輕聲說道:“落落,我要請假和家里人去外地游玩,最多半個月就回來?!?/p>
落落沒有抬頭,手中的筷子機械地撥弄著米飯,神情木然,仿佛蘇明澈的話不過是耳邊一陣無關痛癢的微風。
蘇明澈頓了頓,又補充道:“等我回來,咱們還一起工作,還像以前一樣?!?/p>
落落依舊沒有出聲,只是極為輕微地點了點頭,若不是仔細瞧,幾乎難以察覺這個動作。
蘇明澈離開后的日子,酒樓里少了一份別樣的氣息。
那些十五六歲的小男孩們依舊活潑好動,干活時卻總是心不在焉,時常因為嬉鬧而耽誤工作。
老板每日眉頭緊皺,看著這些孩子,心中滿是無奈與不滿。
終于,在一個午后,老板將小男孩們都召集到跟前。
老板神色嚴肅,目光依次掃過每一個孩子,緩緩開口:“最近酒樓生意不太穩(wěn)定,開支也大,咱們得精簡人手。你們都還年輕,未來有大把的機會,所以……”
話還沒說完,小男孩們便炸開了鍋,紛紛叫嚷著求情。
“老板,我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求您別辭退我們。”一個小男孩眼眶泛紅,焦急地說道??衫习逍囊庖褯Q,擺了擺手,不再給他們任何機會。
落落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中五味雜陳。這些日子,她與小男孩們朝夕相處,早已將他們當作了朋友。
如今看著他們被辭退,心中既難過又有些兔死狐悲。她知道,在這現(xiàn)實的生計面前,每個人都如此渺小。
然而,讓落落更沒想到的是,自己也很快被卷入這場變動之中。
幾天后,老板找到落落,臉上堆滿了看似和善的笑容:“落落啊,你這短期工也干了些日子了,馬上春闈放榜,接著又要開學,你肯定也得準備準備,不如就先回家去,以后有空再來?!?/p>
落落心中一緊,她明白老板這是在委婉地辭退自己。盡管滿心委屈,可她還是懂事地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好的,老板,我明白了?!?/p>
落落本想著能在這里干滿兩個月,等待春闈放榜,再到開學,可如今僅僅十九天,她便要離開了。
但即便如此,她依舊是這一批短期工里干得時間最長的一個。
半個月后,蘇明澈滿懷期待地回到酒樓。
一路上,他滿心想著見到落落,解開心中的疑惑,讓一切回到從前。
可當他踏入酒樓,熟悉的場景中卻獨獨少了那個讓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蘇明澈匆忙拉住一個路過的伙計,焦急地問道:“落落呢?她去哪兒了?”
伙計停下腳步,一臉遺憾地搖了搖頭,說:“落落已經(jīng)走了,老板說她短期工時間到了,讓她回家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