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散去的瞬間,腐臭撲面而來——數(shù)十個鐵籠層層疊疊,籠中少女早已沒了生息,唯有角落傳來微弱的啜泣聲,像是黑暗中最后的求救。
鐵籠深處,蜷縮著一個骨瘦如柴的少女,腕間褪色的紅繩在搖曳的火光中若隱若現(xiàn)——那是蘇府每年端午分發(fā)給下人的平安結,此刻卻被勒進她嶙峋的腕骨,在蒼白的皮膚上留下暗紅的血痕。
落落踉蹌著撲過去,裙擺掃過地面的碎石,帶起一陣腥風。
當她的指尖觸到少女冰涼的肌膚時,那具軀體突然顫抖了一下,像是瀕死的蝴蝶做著最后的掙扎。
“別怕,別怕……”落落聲音發(fā)顫,解下身上繡著并蒂蓮的披風,小心翼翼地裹住少女。
可當手掌拂過她后背時,指尖卻觸到了凹凸不平的凸起。
她強忍著心中的不適,掀開披風,眼前的景象讓她險些窒息——少女的后背布滿縱橫交錯的鞭痕,深可見骨,某些傷口里還嵌著金箔,在昏暗的火光下泛著刺目的光。
那金箔的紋路,正是蘇家工坊特有的鎏金工藝,每一片都曾在她的監(jiān)督下精心打造,如今卻成了殘害生命的兇器。
“這些人...用活人試毒?!鼻圜觳恢螘r出現(xiàn)在身后,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
她舉起一個染血的瓷瓶,瓶底“明”字清晰可見,“是蘇明澈負責的那家藥鋪……”
話未說完,地道深處突然傳來機關轉(zhuǎn)動的轟鳴聲,如巨獸蘇醒時的低吼。
時錦反應極快,一把將落落撲倒在地。
箭矢擦著發(fā)梢飛過,釘入石壁發(fā)出“篤”的一聲,尾羽還在微微顫動。
“分頭找暗門!”時錦扯起落落的手腕,玄甲上未干的血跡蹭在她衣袖上,洇出一片暗紅,“這地方不對勁,那些圖騰和我在敵營見過的……”
她的話音未落,整座地道突然劇烈震顫。
溫潤癲狂的笑聲從頭頂傳來,透過石壁扭曲成令人毛骨悚然的魔音:“蘇晴落!你以為救得了她們?這里每根石柱都灌了火油,只要我……”
一聲轟然巨響淹沒了后半句話,一塊巨石從天而降,直直砸中一名暗衛(wèi)。
鮮血濺在圖騰中央的蛇形標記上,將那詭異的紋路染得更加猩紅。
落落的目光突然定格在滿地碎石間——某塊殘片上的蛇眼,竟與父親書房暗格里的玉佩紋路完全吻合。
她正要彎腰去撿,時錦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往后倒退三步。
幾乎是同時,一道火舌從腳下噴涌而出,瞬間將方才站立之處燒成焦土,熱浪撲面而來,烤得人臉上生疼。
“帶著人退出去!”時錦將長劍塞給落落,自己則徒手去掰一塊滾燙的石板,虎口瞬間被燙出血泡。
她頭也不回地說:“我去引開他們!記住,不管聽到什么,都別回頭!”話音未落,她的身影已沖進彌漫的濃煙。
玄甲在火光中一閃而過,很快就被黑暗吞沒,只留下一串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地道外,暴雨如注,沖刷著堆積如山的尸體。
血水混著雨水,在地上蜿蜒成一條條暗紅的溪流。
落落抱著幸存的少女站在泥濘里,看著青黛指揮侍衛(wèi)搬運尸體。
少女在她懷里無意識地囈語,時不時抽搐一下,讓她的心揪得生疼。
遠處,地道深處時不時傳來爆炸聲和慘叫聲,每一聲都像重錘,敲在她的心上。
三日后,小仲城刑場。
刑場四周擠滿了圍觀的百姓,議論聲此起彼伏。
時錦身披玄甲,腰間的長劍在陽光下泛著寒光,她緊緊握著鐵鏈,另一端鎖著形容枯槁的溫潤。
經(jīng)過幾日的審訊,溫潤的謀逆罪已有了實質(zhì)性證據(jù),那些泛黃的賬簿、密信,還有從桃源塢搜出的罪證,都被呈送到了天子手中。
天子震怒,下旨誅九族,卻因溫潤早已休妻,瑤瑤和孩子得以逃過一劫。
臨行前,瑤瑤帶著稚子在刑場外哭喊,聲音凄厲。
溫潤卻充耳不聞,他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在落落身上?!斑@些年……”他沙啞著嗓子開口,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你心里可曾有過我的位置?”
落落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意,她伸手攬住身旁英姿颯爽的時錦。
時錦利落的短發(fā)被風吹起,露出英氣的眉眼,一身玄甲襯得她身姿挺拔,宛如戰(zhàn)場上的女神。
“我的心里,”落落字字清晰,聲音里滿是輕蔑,“從來只有能為天下討公道的英雄?!?/p>
時錦握緊落落的手,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
遠處,劊子手舉起了寒光閃閃的大刀。溫潤的臉上露出絕望的神情,可一切都已經(jīng)太晚了。
隨著一聲令下,大刀落下,溫潤的頭顱滾落在地。
人群中爆發(fā)出一陣驚呼,而落落和時錦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眼神中沒有一絲憐憫。
天邊,晚霞漸漸染紅了天空,絢麗的色彩與刑場上的血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幅詭異而壯麗的畫面。
時錦轉(zhuǎn)頭看向落落,輕聲說:“姐姐,這次換我?guī)闳タ凑嬲南脊?。?/p>
落落點點頭,跟著時錦離開刑場。
遠處,桃源塢的廢墟上,幸存的少女們在重建家園。
她們腕間新系的紅繩,在風中輕輕搖曳,像是在訴說著新生的希望。
而那些曾經(jīng)的罪惡,都將隨著溫潤的死,永遠地被埋葬。
失足少女案告一段落,落落也即將進入上課的生活。
暮色如血,順著時錦玄甲上的暗紋蜿蜒而下。
她斜倚門框的姿態(tài)慵懶又強勢,緊繃的肩線將落落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中,宛如一只蓄勢待發(fā)的猛獸。
時錦單手撐住門楣,俯身時帶起的風裹挾著濃烈的鐵銹味,輕輕拂過落落發(fā)燙的耳尖:“姐姐?”尾音微微上揚,像蘸了蜜的鉤子,輕易勾得人心尖發(fā)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