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二歲那年第一次登臺(tái)喝戲,到現(xiàn)在十多年了。
他成了角,卻被洋人盯上了。
那洋人家主是個(gè)紫眼睛的,渾身都是洋酒味,讓人很不舒袒,
那洋人待他不賴,可他就像籠里的小雀兒,飛不出來。只待那籠里唱曲兒給那洋人聽。
他想找機(jī)會(huì),回那紅墻綠瓦的戲園子,天邊的云低垂,好像聽著他的期望。
第二天,那窗里又來了個(gè)洋人,藍(lán)眼睛的,他只待又唱那一出,一曲牡丹亭唱起,
伶人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他看到那洋人眼里藍(lán)光流轉(zhuǎn),
像天,又似海。
伶人哦,他是懂戲的,可真稀罕了。
之前洋人的眼神讓人煩躁,他們聽不懂戲,不是因?yàn)樗麄冋f洋話,而是沒有用心去聽。
他那些個(gè)"哆啰"只看了身段,卻看不得真情
而藍(lán)眼睛洋人,看到了。
戲方唱罷那洋人回了回神,好似向紫眼睛討要什么,隨后便去了后臺(tái)。
洋人你好
那洋人找到了他。
洋人你可是那杜麗娘?
他一笑,終的有人認(rèn)真聽他的戲了,他從此離開了鳥籠,回了紅墻梨園。而那洋人則每場都在看。
伶人他生了雙機(jī)靈的藍(lán)眼睛。
他與他相伴在古街,互說戲文,笑得陽光明媚
他們的天空是藍(lán)的,草是綠的,太陽亮的,一切很好很好。
洋人都是可惡的,可他除外,那洋人同其它人不同,他痛恨那些人摧毀這悠長的歷史,這一折折之前的故事。
他以外邦人的名義,就此,辦了一張鴻門宴。
他們都如此,有傲氣.傲骨。
他們要讓那戲園子.為那作惡之人送葬。
洋人待你點(diǎn)完火,便跑,在我們相遇的院子里集合,記住。
那洋人看著他的臉,是已扮上杜麗娘的他
伶人好。
那些洋鬼子都到齊了,弦兒也拉上了,白衣的杜麗娘翩翩來了,可不見那柳夢梅?洋人們不懂戲,就看個(gè)樂呵,他懂戲,可他不知,這戲一開腔,便只得唱完,鬼神看那戲臺(tái)子上的杜麗娘,又怎不知她一直便想著他的柳夢梅?。克郾牨牽茨茄笕藢⒋箝T緊鎖,
他卻沒出去,他們都有那傲骨。
光瞬間便滿了整個(gè)戲園子,作惡之人都被審判。那兩人非歸天堂。
好些年過去了,洋鬼子被打回了南洋,他也回了南洋
陰森大殿內(nèi),他沒有說話,這大殿,也無回聲。他成了別樣的生命,卻一直保持著成為吸血鬼前的藍(lán)眼睛。
他自己也不知為了什么。
成鬼之后的生前的記憶就十分混亂,他只記的他的愛人有著黑曜石般的黑眼睛。
他在火中喪生。洋人覺決定再去中原一趟。
為什么是再,可能能生前去過吧,為什么要去,可能那有值得他去的人吧。
大社會(huì)主義國家,不信鬼神之說,
可卻不證明沒有鬼。
A城中老人總說,每到夜晚十刻,杜麗娘就會(huì)從破戲園子里出來索命,膽大的虎小子們總打幫結(jié)隊(duì)上那破戲園子抓鬼。他會(huì)默默看著那幫孩子,偷偷吹散他們的蠟燭,看他們驚慌的作鳥獸散,便清了清嗓子,對著空蕩蕩的戲園子,想著他的柳夢梅、唱上一出。
成鬼之后,生前的記憶就十分混亂,他只記得他的愛人有著機(jī)靈的藍(lán)眼睛,澄澈的能看穿天??伤谶@戲園里死了。他每夜十刻便為他唱一出。
為什么呢,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
天空沒有八十年前澄澈,可還是藍(lán)的,云是白的,草是綠的,風(fēng)景如八十年前他們亦如八十年前。
晴天打傘的海洋人,一到大街。就被 aim 住了,雪白的肌膚,古樸的皮衣,微笑的眼角??伤荒軞w于黑暗。
他憑著破碎的記憶,找到那座戲園,紅墻綠瓦掉色掉得厲害,讓那洋人恍惚已過了那么多年,他的愛人,又怎會(huì)還在呢?
他悶悶離去,
第二日,又不爭氣的走來,他不敢入內(nèi)。
就如薛定諤的貓一樣,只要他不推門進(jìn)去,就還有干凈的戲臺(tái)子,戲臺(tái)上身著戲花紅戲服的愛人正悠悠的唱著昆曲。
路人喂小伙,也不知你站幾天了,我提醒你一句,別進(jìn)那破園子,那里面可鬧鬼。那杜麗娘,可不是虛的。
洋人杜麗娘?
路人小伙中文好??!對啊,我也不知是個(gè)什么東西就都這么叫了…, a ,人呢?
夜間十分,他看著破敗的大門,忽聽弦拉起來了,他聽見那杜麗娘日夜想那柳夢梅,可園內(nèi)又無那柳夢梅的調(diào)兒.
似不要打擾了他,他緩緩?fù)崎_門
他似乎沒看到,繼續(xù)那曲牡丹亭
伶人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朝飛暮卷,云霞翠軒, 雨絲風(fēng)片,煙波畫船。 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遍青山啼紅了杜鵑, 那荼蘼外煙絲醉軟, 那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的先? 閑凝眄,生生燕語明如翦, 聽嚦嚦鶯聲溜的圓!
那腔兒幽怨又有期待,是他記憶中的嗓子,
洋人是那黑曜般的眼。
中國人眼睛都是的,可只有他才能認(rèn)出。
他也看見了那洋人的藍(lán)眼睛,
牡丹亭的結(jié)局,是好的,
一曲唱罷,天上已滿是是星斗,他飄到那樣的眼睛面前,喃喃道
伶人洋人,你怎地就成了我的柳夢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