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拖走的時候,其實白梔涼是有意識的。
那人的襲擊不過是將她打得雙眼一時睜不開、手腳無法動彈,但當那人用拖尸體的手法開始拖動她時,她是有感覺的。
她被人順著那條崎嶇陡峭的樓梯拖了下去,一直拖到某個空氣潮濕、彌漫著酒氣的地方。當她被放在地上時,白梔涼猜測這里該是個儲藏室還是酒窖什么的地方,畢竟是古老偌大的莊園,有這么個地方也不足為奇。
那人放下她后,便離開了。白梔涼又躺著裝了會兒死人,方才偷偷的動了動指尖——咦,能動了!
不過也就只有指尖可以稍微動動。
[蘇蘇,我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
【玩家您好,蘇蘇在線聯(lián)網(wǎng)維護中,進度78%,請玩家稍作等待?!?/p>
……??
白梔涼將蘇蘇拆了的心情都有了,暗自齜牙咧嘴,此時撇開蘇蘇,她身無長物——除非亞瑟突然起興要關心一下她、半夜三更去她房間看一眼,又或者旺財尋主過來,否則在她恢復自由身(蘇蘇維護完成)之前,她就得一直待在這里了。
好嘛,一夜游——最遲到明天早上,總該有人發(fā)現(xiàn)她失蹤了。
白梔涼本來不是個樂天派,但自從她玩了這個游戲,她發(fā)覺自己的心態(tài)好了不止一點點,其中很大一部分的歸功于她那位不大可靠的系統(tǒng)菌老是喜歡跟她玩置之死地而后生,久而久之白梔涼自然知道了什么叫做峰回路轉、柳暗花明。她到底算是個「女主角」,系統(tǒng)菌不見得會叫她輕易死掉。
所以我們的白梔涼玩家很輕松愉悅的躺(?)在潮濕的地板上裝死,時不時試一試自己可不可以動。
她才調(diào)整好心態(tài)不久,耳邊響起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那個人居然回來了!
于是白梔涼挺直了身體,裝尸體。
某個重物被拋在了她身邊,一只冰涼的手掌也搭在了她的手上。白梔涼嚇了一跳:這回被丟在她旁邊的是一具真正的尸體了。
搞什么,把兩具「尸體」合墓埋葬嗎?這都什么和什么???
尸體上沒有沾水,說明不是從莊園外面帶進來的(因為外面還在下雨),也沒有聽說晚上有誰來訪,那就只能是在莊園內(nèi)部被殺的人。從掌心的觸感來看(有薄繭),應當是為有從事某項勞動(但是并不粗重)的成年男性。
難道是博朗遜先生?可是誰要殺他、為什么要殺他?
確認那個人再度離開后,白梔涼試著要動——喔,現(xiàn)在可以撐開一點點眼皮了!也可以稍微偏一偏腦袋了!
她不勝喜悅的試圖去看身邊的是誰。
咦,不是博朗遜先生喔?——等一等,白梔涼你這失望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脖頸上一道清晰勒痕,是被活活勒死的誒。
突然,一個聲音在白梔涼耳邊響了起來:
【叮咚——蘇蘇維護完成,正在重啟中……】
這對于白梔涼,又是另外一個意思:救星復活了!
【您好玩家,我是您的系統(tǒng)菌蘇蘇,竭誠為您服務?!?/p>
白梔涼喜出望外,連忙詢問蘇蘇:
[蘇蘇,我現(xiàn)在在哪里?]
【叮咚,定位完成。報告玩家,您現(xiàn)在位于蒙哥馬利莊園地下酒窖三層?!?/p>
[有辦法讓我恢復自由嗎?]
【叮咚,檢索完成,確認完成。報告玩家,暫時沒有辦法,目前您處于主線劇情樹強制性鎖定狀態(tài),無法由系統(tǒng)菌解除對您的鎖定,請靜待劇情分支樹。】
什么啊——難道「劇情分支樹」也就是「轉折」出現(xiàn)以前,她只能躺在這里挺尸嗎?
[那我身邊這位是誰?為什么死了?被誰殺了?]
【叮咚,人臉識別完成,身份確認完成。報告玩家,您身邊的是坦扎斯特尼先生,因機械性窒息(勒殺)而死,兇手是〖嗶——〗,消音打碼是因為這是一個劇情破解要素?!?/p>
果然……系統(tǒng)菌也是無法無限作弊的哈。
那看來「抓我的人是誰」這個問題也問不了,因為這也是一個劇情破解要素。
不過這位死在白梔涼身邊的坦扎斯特尼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可是一點兒都不了解這個人的,也沒聽亞瑟提起他。
維護后的蘇蘇似乎有哪里不太對勁。但硬要說哪里不對勁,白梔涼也說不上來。
白梔涼又躺了一會兒,這回眼睛可以完全睜開、手掌也可以動了,但軀干仍好似被一座大山壓著,動彈不得。
無聊之下她觀察著身邊這位坦扎斯特尼先生。外國人,中年,大叔——是她沒有任何興趣的類型,不過死了真是太可惜了。撇開他人品好壞成敗是非,有人死便是天大的不好。
身上穿的似乎是蒙哥馬利莊園提供的天鵝絨睡袍,看來是在睡夢中遭了他人毒手,不過,為什么有人要殺他???
也許這男人真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但在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到一具尸體,并且想到幾個小時以前他還真實的活過,幾個小時以后卻變成了酒窖里的冰涼的尸體,白梔涼便打從心底里生出些兔死狐悲般的情緒來。
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真是太可憐了啊,坦扎斯特尼先生。
她等候了一會兒,確認自己已經(jīng)可以翻身以后,便以極為緩慢的動作把身體側了過去,手伸到坦扎斯特尼身上摸索片刻,從睡袍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火柴和一個打火機。
管它是否有什么意義,先收著再說。
白梔涼把這兩樣東西放進自己口袋,躺回地上。
后腦勺剛剛挨地,她忽然感覺到自己胸口一疼,像是有什么東西自上往下種種壓向她力道之大、事發(fā)之突然差點叫她嘔吐出來,不,是一口淤血堵在了喉口,她要窒息了,要無法呼吸了!可是她的身體上方明明什么也沒有。
白梔涼無聲的喘著氣,睜大眼目眥欲裂,低矮的天花板在她視野中都變得模糊不清了,她要因為缺氧而昏厥過去了!
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因為這種事情而在這種地方昏過去!——
手臂本能性的胡亂揮舞著,驟然觸到某處鋒利嶙峋的凸起,她幾乎是下意識的便別過手臂,往那處凸起撞去。
皮膚被割破,痛感與血液流失的空虛感令白梔涼瞬間回魂,理智與清明回復到了她的身體里,她從那股強壓下解放出來,呼吸順暢了起來,漸漸歸于平靜。
那股強壓也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身體徹底可以自由活動了,白梔涼也不管那個人是否還會回來守著,一骨碌便從地上坐了起來。她撫著自己的胸口,頗有劫后余生的慶幸心情。
雖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但至少現(xiàn)在她還活著。
白梔涼強忍著手上傷口撕裂的疼痛,在睡裙上用力撕了一小條布料下來,笨拙的包扎了一下傷口。幸好她沒傻到把自己手腕往那處凸起招呼,不然她沒被壓死,現(xiàn)在也要因為大動脈失血過多而死了。
她瞥了一眼周遭,石板地面上有幾處崎嶇不平的凸起,正是它們中的一個救了她一命。
媽的,這都什么和什么破事。
她深知此處不能久留,又休息了一會兒,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F(xiàn)在白梔涼心情很差,看誰誰不順眼,對死者也沒什么尊重的想法了,直接從尸體上跨了過去,走向石室中唯一一扇木門。
她把手伸向木門,木門卻向后打開,有人從外面打開了門。
——是「那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