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之后,顧景宸的心,宛如平靜無波的湖面驟然投入巨石,泛起的漣漪久久難以平息。表面上,他對沈南意避之不及,仿佛對方是劇毒的蛇蝎。然而,每當(dāng)夜幕深沉,四下寂靜無人之時,與沈南意相處的點點滴滴,就像輕柔卻又執(zhí)拗的微風(fēng),絲絲縷縷地鉆透他的內(nèi)心。每一回不經(jīng)意間的目光交匯,都好似蘊含著某種別樣的魔力,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每一次無意的肢體觸碰,恰似石子投入平靜的湖心,讓他的心湖泛起層層波瀾,久久無法平復(fù)。
沈南意并未因顧景宸的刻意回避而流露出絲毫沮喪之色,相反,他仿佛發(fā)現(xiàn)了一場新奇有趣的游戲,興致勃勃地尋覓著靠近顧景宸的契機,還時不時地逗弄他。每當(dāng)看到顧景宸因羞澀而面紅耳赤、又羞又怒的模樣,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愫,便如同春日里肆意攀爬的藤蔓,迅速在他心底蔓延開來,占據(jù)了整顆心。
次日,武安侯府迎來了一位特殊的訪客——顧越庭的故友,還帶著自家女兒周曉婉。顧越庭見那周曉婉舉止溫婉賢淑,氣質(zhì)猶如幽谷蘭花,淡雅高潔,又念及兩家多年深厚的交情,便有意撮合她與顧景宸,特意安排二人多有相處的機會,期望他們能培養(yǎng)出感情。
顧景宸得知此事后,內(nèi)心的抵觸情緒極為強烈。在他心中,婚姻絕非隨意安排的交易,而應(yīng)建立在彼此真心相知、相互理解的基礎(chǔ)之上。自幼所受的禮教,雖如沉重的枷鎖束縛著他,但他的性子并非懦弱,不愿一味順從父親的安排。因此,當(dāng)顧越庭告知此事時,顧景宸直視著父親的雙眼,毫不退縮地說道:“父親,婚姻大事,孩兒希望自己做主,這般安排的婚事,孩兒實在難以接受?!?/p>
顧越庭眉頭緊緊蹙起,面露不悅之色:“景宸,周氏溫婉賢良,兩家聯(lián)姻,對你未來的仕途大有裨益,你切莫任性而為?!?/p>
顧景宸不為所動,語氣堅定地回應(yīng)道:“父親,仕途前程并非孩兒擇偶的首要考量,孩兒所期望的,是能與相知之人共度一生?!毖粤T,他微微低下頭,試圖掩飾眼中一閃而過的別樣神情,那神情中既有對自由選擇的渴望,又有對未知情感的迷茫。
顧越庭見兒子如此執(zhí)拗,心中不禁微怒,但仍耐著性子說道:“你這孩子,世事復(fù)雜,有些事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簡單。周小姐的才情與賢德,定能助力你未來的前程,你也應(yīng)當(dāng)為侯府的未來著想?!?/p>
顧景宸深吸一口氣,語氣堅決地說道:“父親,孩兒明白家族的責(zé)任,但在婚姻一事上,還望父親體諒孩兒的心意。若僅僅是為了家族利益而結(jié)合,孩兒此生恐怕難有滿足之感,日后也定會心生不滿?!?/p>
顧越庭心中雖怒,卻也深知兒子性格堅毅,一時難以改變他的想法,便暫且作罷,語氣稍有緩和:“罷了,你且先與周姑娘相處看看,或許日后你會改變想法。”
盡管顧景宸心中滿是抗拒,但在父親的安排下,不得不與周曉婉接觸。周曉婉生得溫婉秀麗,恰似幽谷蘭花,散發(fā)著醉人的清香,舉手投足間盡顯優(yōu)雅之態(tài)。她初見顧景宸,便心生傾慕之意。二人漫步于花園之中,周曉婉蓮步輕移,靠近顧景宸,輕聲說道:“顧公子,聽聞您飽讀詩書,才華橫溢,不知可否為小女子講解一二?”她的聲音輕柔,仿若春風(fēng)輕拂花瓣,帶著恰到好處的嬌羞與期待。
顧景宸勉強扯出一絲微笑,這笑容卻如同冬日的薄雪,透著生硬與冷淡。正要開口回應(yīng),不經(jīng)意間瞥見不遠處一抹熟悉的青衣身影。但見沈南意雙手抱臂,斜倚在樹下,目光冷峻如寒星,靜靜地注視著他們。那眼神仿若銳利的長劍,穿透空氣,直直刺進顧景宸心里,令他心頭猛地一緊,仿佛內(nèi)心最隱秘的角落被觸碰。本就心不在焉的他,對周曉婉的回應(yīng)愈發(fā)斷斷續(xù)續(xù),沒了往日的從容。
周曉婉敏銳地察覺到顧景宸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一位陌生男子,心中不禁好奇,輕聲問道:“顧公子,那位公子是何人呀?”
顧景宸無奈輕嘆,倉促間隨口應(yīng)付道:“哦,是我的……小娘?!痹捯怀隹冢惆没诓灰?,暗自惱恨自己竟如此慌亂,仿佛心底的秘密險些暴露。
那邊沈南意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邁開步伐,不緊不慢地朝他們走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顧景宸的心尖之上,令他的心臟隨著沈南意的步伐劇烈跳動。沈南意走近后,先是淡淡瞥了一眼周曉婉,目光如看待無關(guān)緊要之物,隨后將視線牢牢鎖住顧景宸,似笑非笑道:“小公子,原來你在這兒啊,我可是找了你好一會兒呢?!甭曇糁袔е桃獾挠H昵,在這寧靜的花園中顯得格外突兀。
顧景宸臉色瞬間漲紅,又氣又急地說道:“你怎么來了?沒看到我正陪著周姑娘嗎?”語氣中含著嗔怒,又隱隱透著慌亂,仿佛被人窺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沈南意卻似絲毫未察覺到顧景宸的驅(qū)趕之意,自顧自地將目光轉(zhuǎn)向周曉婉,微微拱手,語氣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周姑娘,久仰大名?!蹦钦Z氣之中,毫無誠意可言,盡顯敷衍。
周曉婉心中雖不悅,但她知書達理,依舊禮貌地回應(yīng)道:“不知閣下是?”
沈南意并未直接回答,突然伸手攬住顧景宸的肩膀,挑釁地看向周曉婉,語氣曖昧地說道:“我嘛,是顧景宸的……小娘,自然是時刻關(guān)心他?!闭f罷,下意識地將顧景宸往身邊拉,仿佛在宣示著某種主權(quán)。
顧景宸奮力掙脫沈南意的束縛,沈南意卻下意識地抓得更緊,猶如鐵鉗一般,令他一時無法脫身。周曉婉察覺到二人氣氛怪異,心中疑惑更重,但她聰慧過人,找了個借口委婉告辭。
待周曉婉離開后,顧景宸忍無可忍,用力甩開沈南意的手,怒目而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為何要平白無故來搗亂?”雙眼瞪得極大,眼中似有怒火在燃燒,然而這怒火之下,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與無措。
沈南意面色如常,緩緩湊近顧景宸,輕聲說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與別的女子這般親密。小公子,你說,這是為何呢?”微微歪著頭,眼神透著戲謔,仿佛在故意逗弄著顧景宸,想看他進一步的反應(yīng)。
顧景宸心中一陣慌亂,別過頭去,不敢直視沈南意的目光,低聲說道:“你少胡言亂語,我根本不喜歡她?!甭曇綦m小,卻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仿佛在極力否認著什么,同時也是在給自己壯膽。
沈南意微微瞇起眼睛,神色變得復(fù)雜起來,緩緩說道:“是嗎?那你以后最好離她遠點?!甭曇舻统炼洌瑤е蝗葜靡芍?,可心底卻涌起一些異樣之感,像是嫉妒,又像是擔(dān)憂,連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
顧景宸冷笑一聲,不甘示弱地回應(yīng)道:“你憑什么管我?……”話未說完,便意識到險些說出不當(dāng)之言,連忙住口。心中后怕不已,唯恐暴露心底那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秘密,那是一種對沈南意復(fù)雜而又難以言說的情感。
沈南意卻突然逼近,目光灼灼地盯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憑什么?顧景宸,你最好想清楚再說。”眼神中透著某種堅定,仿佛在向顧景宸傳達著一種隱晦而又強烈的情感。
二人正僵持不下之時,遠處傳來顧越庭的聲音:“青珩,你在這兒啊?!?/p>
顧景宸心中一驚,忙整理衣衫,強壓下慌亂回應(yīng)道:“父親,孩兒在這兒?!甭曇綦m努力鎮(zhèn)定,卻仍微微顫抖,暴露了他此刻內(nèi)心的緊張。
顧越庭緩緩走近,見沈南意也在,眉頭微微皺起,問道:“南意,你怎么也在這兒?”
沈南意神色自如,微笑道:“老爺,我方才看到小公子,便過來打個招呼?!毙闹袇s在回味方才與顧景宸之間的種種,思緒有些紛亂。
顧越庭微微點頭,隨后將目光轉(zhuǎn)向顧景宸,語重心長地說道:“青珩,周姑娘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子,你要好好與她相處。為父有意與周家結(jié)親,這對你未來大有裨益?!毖凵裰型钢谠S,盼望著兒子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為家族的未來考慮。
顧景宸心中雖不愿,但依舊堅定地說道:“父親,孩兒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婚姻之事還望父親容孩兒自己做主?!?/p>
顧越庭臉色微變,語氣加重道:“青珩,莫要執(zhí)迷不悟,這門親事于家于你皆有利,難道你要為了一己之私,不顧家族榮耀?”
顧景宸咬了咬牙,毫不退縮地說道:“父親,孩兒并非不顧家族,只是不愿將就一段湊合的婚姻。家族榮耀,孩兒亦可通過其他方式去爭取,并非只有聯(lián)姻這一條路?!?/p>
顧越庭長嘆一聲,頗為無奈地說道:“你這孩子,太倔強。罷了,暫且給你些時間,可莫要讓為父失望?!?/p>
待顧越庭離開,沈南意緩緩靠近顧景宸,輕聲說道:“顧景宸,你若是敢娶她,我……”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我會……”卻未再說下去,轉(zhuǎn)身決然離去,每一步都邁得沉重而艱難,仿佛承載著無盡的復(fù)雜情感。
當(dāng)晚,萬籟俱寂,顧景宸躺在床上,望著窗外如水的月光,月光灑在他臉上,卻無法驅(qū)散他心中的陰霾。沈南意白日所言如魔咒般在他耳邊回響。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因沈南意的話如此心煩意亂,對沈南意究竟是何種情感?僅僅是厭惡,還是夾雜著其他更為復(fù)雜的情愫?這情感如同一個謎團,使他陷入深深的困惑與掙扎之中。他試圖理清自己的思緒,卻發(fā)現(xiàn)越理越亂,心中的糾結(jié)愈發(fā)強烈。
而另一邊,沈南意靜靜坐在窗前,手中輕輕把玩著顧景宸年幼時送他的玉佩。月光映出他俊朗卻落寞的輪廓,眼神中透著復(fù)雜之情:時而若有所思,時而有些迷茫,不知該如何面對與顧景宸之間那難以言明的關(guān)系。他低聲自語道:“顧景宸,你何時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充滿了無奈與惆悵,似是心底最深沉的嘆息,傾訴著他那無法言說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