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如活物般蠕動,那個高大的輪廓逐漸清晰。
灰衣男人臉色蒼白,淺灰色的瞳孔如同蒙著水膜,周身散發(fā)著潮濕陰冷的氣息。
然而,在他逼近的瞬間,藺予的瞳孔微微收縮——她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熟悉、卻又與對方氣質(zhì)截然不同的能量殘留。
那不是陣法的能量,也不是深海仆從應(yīng)有的污濁氣息。
而是一縷極其微弱、幾乎要消散的……情紅契約的味道。
一種帶著苦澀執(zhí)念的甜香,以及若有若無的桃絲連接斷裂后留下的殘響。
藺予的心臟猛地一跳。
這個渾身散發(fā)著冰冷與死亡的“巡海者”,身上怎么會有情紅契約的痕跡?
而且,那桃絲的氣息……似乎是強(qiáng)行被撕裂的,帶著濃重的怨念和不甘。
“你們的好奇心,會害死你們。”灰衣男人的聲音低沉黏膩。
白宇卻將藺予護(hù)在身后,氣息內(nèi)斂而警惕。
藺予卻從最初的震驚中迅速冷靜下來。
她不再僅僅是一個被卷入事件的學(xué)生,而是以“回收者”的視角重新審視對手。
她悄悄運轉(zhuǎn)起體內(nèi)專門用于感知情緣因果的力量,那雙能看透數(shù)學(xué)規(guī)律的眼睛,此刻更深處,浮現(xiàn)出看透紅塵糾葛的澄澈。
她看到了——在灰衣男人心臟偏左的位置,纏繞著一縷幾乎看不見的、黯淡的粉紅色殘絲,另一端卻空蕩蕩地飄散在虛空中,仿佛連接著什么,又被硬生生扯斷。
殘絲上附著強(qiáng)烈的妖氣和一絲……早已消散的人類女子精魂的氣息。
這是一段以悲劇收場,并且被單方面粗暴終結(jié)的契約。
“利用上古陣法汲取生靈氣,才是自取滅亡之道?!卑子顓s冷聲道。
灰衣男人低笑:“歸墟即終點……我們只是加速這個過程,并獲取一點必要的‘養(yǎng)分’?!?/p>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藺予,“小姑娘,交出碎片?!?/p>
就在他抬手凝聚黑水蛇的瞬間,藺予突然開口,聲音清亮,卻帶著一種直指人心的力量:
“強(qiáng)行撕裂‘桃絲’,背叛‘情紅之誓’的滋味,不好受吧?那殘留的詛咒,比深海的海水更讓你窒息,不是嗎?”
灰衣男人的動作猛地一僵,淺灰色的瞳孔驟然收縮,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和一絲被戳中痛處的驚怒。
他周身原本穩(wěn)定的陰冷氣息出現(xiàn)了劇烈的波動。
“你……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失去了之前的冷漠,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白宇卻驚訝地瞥了藺予一眼,但他戰(zhàn)斗經(jīng)驗豐富,立刻抓住了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機(jī)會。
“破!”月華般的光芒再次綻放,直擊對方因心神動蕩而露出的破綻。
這一次,灰衣男人倉促凝聚的黑水防御顯得脆弱許多。
光芒與黑水撞擊,他悶哼一聲,倒退數(shù)步,嘴角甚至滲出了一絲暗色的液體。
他死死地盯著藺予,眼神復(fù)雜無比,有殺意,有震驚,更有一種被看穿所有秘密的恐慌。
“你……到底是誰?!”他嘶聲道。
“我是誰不重要?!碧A予平靜地看著他,眼神中帶著一絲憐憫,“重要的是,那份未盡的契約和斷裂的桃絲,正在腐蝕你的本源。為你提供力量和讓你背負(fù)詛咒的,或許是同一來源。替他們賣命,你永遠(yuǎn)得不到真正的解脫,只會在這條路上越陷越深?!?/p>
灰衣男人的臉色變幻不定,周圍的霧氣也隨之翻涌。
白宇卻警惕地護(hù)在藺予身前,防止對方暴起傷人。
最終,灰衣男人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藺予一眼,那眼神中的殺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深的疲憊和掙扎。
他沒有再說什么,身影如同來時一樣,緩緩融入濃霧,消失不見。
但這一次,空氣中殘留的不再僅僅是陰冷,還有一絲化不開的悲愴與迷茫。
霧氣再次散去。
白宇卻轉(zhuǎn)過身,看著藺予,目光中充滿了探究:“情紅契約?桃絲?他怎么會……”
藺予收起令牌,輕輕吐了口氣,手腕上似乎有微光一閃而逝,那是她與生俱來、用于處理這些情緣糾葛的力量在平復(fù)。
她看向白宇卻,露出了一個有些復(fù)雜的笑容:
“花孔雀,麻煩大了??磥砦覀円獙Ω兜模粌H僅是一個古老的邪惡陣法。這個‘巡海者’背后,可能牽扯到一段破碎的誓言和扭曲的情感。而這些東西,有時候比任何陣法都更具破壞力。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屬碎片,又感受了一下空氣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契約殘響。
“或許,破解‘歸墟之陣’的關(guān)鍵,除了數(shù)學(xué),還藏在這些被遺忘的‘情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