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湖西側(cè)的小山丘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與城市璀璨的燈火格格不入。
白宇卻攙扶著藺予,避開主路,沿著雜草叢生的偏僻小徑向上攀登。藺予的臉色依舊不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她手中緊握著那塊持續(xù)散發(fā)微熱、指向山頂方向的金屬碎片。
越靠近山頂,空氣中那股屬于“歸墟之陣”的壓抑感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古老、沉靜的氣息。
仿佛這片土地本身,還殘存著久遠年代的記憶。
根據(jù)古地圖和碎片的指引,他們最終在山頂一片相對平坦的空地停了下來。
這里如今被改造成了一個小小的觀景平臺,鋪設(shè)著地磚,圍著欄桿,可以俯瞰不遠處的鏡湖和部分城市夜景,絲毫看不出古觀星臺的痕跡。
“就是這里了?!卑子顓s環(huán)顧四周,眉頭微蹙,“但‘寒潭’在哪里?遺址已經(jīng)完全被覆蓋了。”
藺予閉目凝神,回收者的靈覺細細感知著腳下的土地。
她繞開現(xiàn)代的地磚,走到平臺邊緣一處泥土裸露、長滿雜草的地方。
在這里,她感受到了一絲極其微弱、但確實存在的……水汽的靈韻,以及一種沉淀了無數(shù)歲月的“秩序”殘留。
那并非陣法帶來的扭曲秩序,而是如同磐石般穩(wěn)固、調(diào)和著周圍環(huán)境的自然規(guī)則之力。
“在這里下面!”藺予肯定地說,“雖然被填埋了,但那股‘定波’的意蘊還在?!?/p>
白宇卻走過來,蹲下身,手掌按在地面,靈力如同細絲般滲入地下。
片刻后,他睜開眼睛:“下面確實有空洞,而且很深,有地下水的波動。但入口被徹底封死了,強行破開動靜太大?!?/p>
就在兩人思索如何悄無聲息地進入地下時,藺予手中的金屬碎片突然再次發(fā)生了變化!
它不再僅僅是發(fā)熱,表面的紋路竟然開始自主流動,散發(fā)出柔和的藍色光暈,這些光暈如同有生命般,脫離碎片,流淌到地面上,勾勒出一個直徑約一米的、復(fù)雜而古老的陣法圖案!
這個圖案與“歸墟之陣”的紋路有幾分相似,卻更加簡潔、古樸,充滿了中正平和的氣息,更像是一種鑰匙孔或者認證機關(guān)!
“這是……入口的封印?還是認證機制?”藺予驚訝地看著地面的光陣。
白宇卻仔細觀察著光陣的結(jié)構(gòu),眼中閃過明悟:“我明白了!‘定波珠’作為鎮(zhèn)壓水眼的寶物,其所在必然有防護。這個陣法,恐怕需要特定的‘鑰匙’或者符合特定‘條件’才能開啟。強行闖入,可能會引發(fā)不可預(yù)知的后果,甚至毀掉里面的東西?!?/p>
“鑰匙……”藺予看著手中還在散發(fā)藍光的金屬碎片,又想起那幅畫和葉清荷的詩句,“難道是需要純凈的、符合‘秩序’的情感之力?或者……是與水相關(guān)的‘規(guī)則’認同?”
她嘗試著將自身溫和的靈覺注入地面的光陣,光陣微微閃爍,卻沒有更多反應(yīng)。
白宇卻也嘗試注入他純凈的月華靈力,結(jié)果同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東方天際已經(jīng)泛白,城市開始蘇醒。
他們必須在天亮前找到辦法,否則暴露的風(fēng)險將急劇增加。
藺予有些焦急地看著那逐漸變亮的天色,又看了看手中溫?zé)岬乃槠偷孛骥龅氯サ墓怅嚕X海中再次閃過墨淵和葉清荷的故事,閃過那“心如金鈿堅”的誓言。
忽然,一個念頭擊中了她——
“定波珠”鎮(zhèn)壓的是水,平波定瀾。
而水,至柔至剛,最能映照本心。
墨淵身為水,他與葉清荷跨越種族的、至死不渝的感情,其本質(zhì)就是一種打破常規(guī)、卻又符合天地至情的“秩序”!
而那塊意外脫離陣法的金屬碎片,既是陣法節(jié)點,也承載了墨淵最后的執(zhí)念與解脫,它或許就是這特殊“秩序”的見證!
“我明白了!”藺予眼中重新燃起光芒,“鑰匙不是單純的能量,而是一種‘認可’!是對于守護、對于秩序、對于超越界限的真情的認可!”
她不再試圖注入靈力,而是雙手捧起那塊金屬碎片,將其輕輕放在地面光陣的中心。
同時,她集中精神,將在湖底感受到的、墨淵最終解脫時那份釋然與對葉清荷的無盡眷戀,以及畫軸中蘊含的純粹愛意,通過回收者的權(quán)柄,如同講述一個故事般,緩緩傳遞給這個古老的陣法。
她沒有使用任何力量去“開啟”,而是像一個遞交信物的使者,展示著這份歷經(jīng)磨難卻最終得以凈化的情感所代表的“規(guī)則”。
白宇卻屏息凝神地看著。
起初,光陣沒有任何反應(yīng)。但幾秒鐘后,放在陣眼中心的金屬碎片突然藍光大盛!
那光芒不再冰冷,而是帶著一種溫潤如水的感覺。碎片上的紋路與地面光陣的紋路完美對接、融合!
“嗡……”
一聲低沉而悠長的鳴響從地底傳來,仿佛沉睡了千年的機關(guān)被重新喚醒。
地面那個光陣驟然亮起,然后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中心的地面變得虛幻、透明,最終形成了一個旋轉(zhuǎn)著的、散發(fā)著柔和藍光的通道,向下延伸,深不見底!一股精純而古老的水靈之氣從中彌漫而出。
通道打開了!
成功了!兩人臉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走!”白宇卻當(dāng)機立斷,率先踏入通道。藺予緊隨其后。
通道并非垂直向下,而是一段盤旋向下的石階,兩側(cè)的石壁濕滑,刻著早已模糊的古老壁畫,描繪著先民治水、祭祀星辰的場景。
越往下,水汽越重,溫度也越低,但那“定波”的秩序感卻越來越強。
走了約莫一刻鐘,眼前豁然開朗。他們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洞頂垂下無數(shù)鐘乳石,散發(fā)著淡淡的熒光,照亮了整個空間。
溶洞中央,是一個不過十米見方的水潭,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見底,水面平靜得沒有一絲漣漪,仿佛一塊巨大的黑曜石。
而在水潭正上方,懸浮著一顆拳頭大小、通體渾圓的寶珠。
寶珠呈現(xiàn)出深藍色,內(nèi)部仿佛有無數(shù)星沙緩緩流轉(zhuǎn),散發(fā)出柔和而浩瀚的藍色光暈。
這光暈籠罩著整個水潭,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力場,讓那看似深不見底的潭水保持著絕對的平靜。
定波珠!
它就這樣靜靜地懸浮在那里,仿佛自亙古以來便守護著此地,不受外界任何紛擾。
它散發(fā)出的力量,并非咄咄逼人,而是如同大地般厚重,如同深海般包容,帶著撫平一切狂暴、歸于永恒秩序的意蘊。
找到了!他們終于找到了對抗“歸墟之陣”的希望之鑰!
然而,就在兩人欣喜地靠近水潭,試圖取得定波珠時,異變再生!
溶洞入口處,那個他們剛剛通過的藍色光陣通道,猛地一陣劇烈扭曲,然后驟然關(guān)閉!
同時,三個冰冷而強大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溶洞之中,堵住了他們的退路。正是那三名淵寂使者!他們竟然不知用什么方法,追蹤到了這里,或者說,早就埋伏在此!
為首的使者看著懸浮的定波珠,兜帽下的陰影中似乎閃過一絲貪婪與忌憚交織的神色。
“沒想到……你們竟然真的找到了這件討厭的東西。”他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多了一絲凝重,“可惜,它救不了你們,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歸墟,終將降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