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沒什么所期望的,只希望“一路平安”。
并不是守要出差,而是他要巡視城區(qū)的好幾條街道,以維護城區(qū)的治安。
身為一只黑色的拉布拉多犬,能成為政府軍的一員便是極大的榮譽。理應(yīng)刻苦努力,更上一層樓。但守卻沒有這般追求。
沒有交通事故,沒有尋事滋事,沒有燒殺搶掠……能輕輕松松的干完自己的工作,回到那不大的公寓里,喝上幾口黑啤,再好好的睡上一覺――能平平安安的過了這無聊的日子,便是他最大的快樂。
其他動物的快樂是什么?和幾位小伙伴在郊外亂跑,和要好弟兄們?nèi)ゾ瓢尚∽靡槐?,和無所不聊的閨蜜逛一下街――概括一下,便是三五成群的去找樂子。
守很羨慕他們。換句話說,守想要個朋友。
守沒有朋友。
這事仿佛是命中注定的事。沒錯,自己沒有朋友,從一出生到現(xiàn)在,一個也沒有――即使和室友的關(guān)系很好,守也不敢輕易將他納入朋友的范圍。
沒辦法,室友的官大,就算他平等相待,守的內(nèi)心也無法平靜――自己生來就是卑微的。
可為什么自己甚至連父母也沒有――這是守多年的心結(jié)。
守是被遺棄的,是孤兒。在他可以睜眼看世界的那一刻,自己就被告知了這一消息。其他的孩子也許會把它當(dāng)成玩笑吧,畢竟自己就在父母的懷里。但守不同,他似乎就是在軍校里出生的,并在那滿是制造獸的地方長大。
――守承認這個事實。他也曾哭過。但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哭并沒有任何用處,也就不再哭了。
幼年的摸爬滾打,令他明白了一個簡單而又很深刻的道理――弱肉強食。
軍校沒有人可憐守――那里沒有親情,只有命令。想要活著,簡單,打倒弱者,吃了他們,自己就成了強者;否則,自己就是下一頓的晚餐。
別人的血,守嘗過,那種味道很腥,提不上美味,但每一口,很充饑,能令自己多活幾日。但吃進去的不僅是能量,還有良知和恐懼――自己這么做對嗎?下一個被吃掉得會是守嗎?
但現(xiàn)在無需顧慮,守贏了。
如今在街上巡視的就是自己。荷槍實彈無人不懼,龍驤虎步無人不避――孤獨也因此越發(fā)明顯了。
于是,守曾試過拾起往日的良知,但事實證明無人在意――前日救助過的孩子,明日便成了街上的一具死尸;冒死搶救他人的生命和財物,沒有酬謝,更無一句謝言;自己公正無私,依法辦事,司法腐爛不堪……
守和這個世界合不來。
能獨善其身,就是守做出的最大貢獻――這和他的準(zhǔn)則差不多。
這不,剛好打了個照面。
面前瘦弱的身影便是他――穿著一件裹得很緊的樸素的大衣,戴著一副磨損嚴(yán)重的金絲眼鏡,憂郁的神色下,眼中的犀利卻如同利劍,鋒芒畢露,但仍蓋不住清澈的單純在一旁躍動。
“又去給動物拍照了,蘇記者?”蘇文掛在胸前的相機不斷晃動,守的眼神從一開始就不自覺得盯在那里。
蘇文翻著爪中的信封沒應(yīng)聲。緩緩從里頭摸出幾張錢幣,輕點了一下,和著幾張相片就又塞了回去,接著,放進自己的口袋里。
守不禁瞄一眼了,怪異的表情逐漸在他的臉上浮現(xiàn)。
“想要?”蘇文趁機朝守掃了幾眼,如獵豹般,捕捉守的每一個動作。
“呃,不,不是,就是好奇看一下……”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尷尬的環(huán)顧一下四周。
當(dāng)守再回過頭來面向蘇文時,只見他眼中犀利在此刻占據(jù)了上峰,咄咄逼人的氣勢竟在此刻釋放出來。他死死地盯著守,仿佛是要將他活活吞下。
守的動作有些慌亂了,臉部的表情也情不自禁地僵硬起來――在蘇文面前,自己像過街的老鼠,無一處可以安身。
“有事找我?”那犀利的目光如一片浮云,來得快去得也快,憂郁和單純迅速就將它打壓了下來――蘇文又回到了原來心不在焉的樣子。
“?。??噢,就是,那個,上校請你今晚十一點到他家面談商議?!?/p>
“哦……想拍照,對吧?”
守愣了愣,一邊將握著的槍的倚在手肘處,一邊尬笑著:“蘇記者是不是學(xué)過讀心術(shù)啊?一眼看出守的心思?!?/p>
“察其言,觀其色,聞其聲,視其行,然后推知其心之所趨。懂?”蘇文調(diào)試著胸前掛著的相機,漫不經(jīng)心的回復(fù)道。
“不怎么懂。不過如此有用的技巧,能不能傳授給守?”守憨笑著幾聲,重新將槍提起,擺出一個姿勢。
“我已經(jīng)教過你了?!闭f話的同時,蘇文按下了快門。隨后,從背包里掏出類似打印機的機器,幾番操作后,一張照片從機器嘴里吐出。
守從蘇文的爪中接過相片,正低頭掏錢時,蘇文卻一邊接著電話,一邊邁開步子,像沒事人一樣繞開他,隨后,混進嘈雜的人群中。
“誒,蘇記者,還沒給你錢呢?”守急忙追了過去,卻已尋不見蘇文的身影。
迫不得已,守只好動用了自己的狗鼻,順著氣味,一路追蹤著他。結(jié)果,因自己太過沉浸其中,竟一不小心磕到了頭。抬頭一看,這不就是自己的小公寓嗎?
“蘇記者怎么到這來了?”
守的腦袋有點轉(zhuǎn)不過彎來,但隨之就被門上的便利貼給疏通了。
像這工整而又略帶灑脫的字跡,在守認識的獸里,只有蘇文才寫得出來了――已送回,勿念。
無疑,自己被擺了一道??匆幌聲r間,巧了,正好是下班的點。
守?zé)o奈的笑了,將途中捏皺的錢幣收回,換成了一把鑰匙插入了鎖孔。輕哼著輕快的小曲,推開了房門。
守眼中的欣悅是藏不住。將身上的裝備妥善放好后,制服什么的隨手一丟,黑啤、零食任意一抓,再往床上一躺;戴上耳機,打開電視――悠閑美好的下班生活正式開始。
突然,一陣低緩的呼嚕聲打亂了守的節(jié)奏,往旁邊一看,室友就躺在另一張床上,正睡意酣然的朝向自己。
守的腦海里宛如有顆原子彈炸裂一般,嚇得發(fā)不出聲來。連忙將一切自己所開啟的電子產(chǎn)品全都關(guān)掉,就連燈也毫無保留地熄滅。
最后,守打著微弱的手電筒,悄悄靠近自己的室友,仔細一看,才長舒了一口氣,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倒地上。
“呼,還好,帶了眼罩和耳罩?!?/p>
守實在沒想到,原本三更半夜才能回,太陽還沒亮就起的室友今晚竟這么早就回來了。真是差點沒把他的魂給嚇出來了。
看到室友沒有被吵醒的樣子,守心中的石頭才落了下來。他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爬起,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屋子。只見屋子已經(jīng)煥然一新,與原先的臟亂再無瓜葛。每一樣物品都被收拾的整整齊齊,就連自己亂丟的衣物,也一塵不染,且井井有條的掛在衣柜里。
“真不愧是副司令,素養(yǎng)真高!”守一邊收拾自己剛剛生產(chǎn)出來的爛攤子,一邊暗自感嘆。
隨后,見娛樂不成,干脆也就早點睡了。急沖沖地洗了個澡,就走了出來。打開臺燈,重新戴上耳機,躺在床上,剛想著拿床頭柜的手機開幾把游戲再睡,轉(zhuǎn)頭就發(fā)現(xiàn)床頭柜上的擺著一個箱子。
拿來一看,上面也粘了一張便利貼:
?。? 小禮物。
祝你過得愉快。
――盧 ]
打開一瞧,一整箱的高端的黑啤陳列其中。有時候謙讓是必備的,但面對領(lǐng)導(dǎo)給自己的嘉獎,守雖不好意思,但也不敢推辭。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開了一瓶,一飲而盡。沒過一會,就上了頭。
一瓶,二瓶……五瓶,八瓶……
終于,守成功把自己給灌得迷迷糊糊了――酒瓶子鋪滿了床一側(cè)的過道,零食袋“飛”得到處都是。
守醉酒的時候,和一般的獸不同。別人倒頭就睡,而守反而總是趁機思考人生。
他將蘇文給自己拍的照片翻來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上面的自己威風(fēng)凜凜,可謂是精神至極。
雙眼炯炯有神;毛發(fā)雖亂,卻令獸感覺是被逆風(fēng)吹的,而非守不講究儀表所造成,為欣賞者呈現(xiàn)出一種敬業(yè)堅毅的感覺。
若不是蘇文拍照時處理的好,就自己這一身黑的打扮,放在煤炭里都沒獸找得出。
守翻到了照片的背面,上面的幾行小字是守多次看它的原因。
?。?活著回來――別讓這張成為你的遺照。
――文 ]
守的眼眶里有點濕潤。他不知道為什么而哭??赡苁且驗楸茸约焊吡酥嗌偌壍谋R為自己送的禮物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蘇文為自己的“霸王照”上留下的暖心的言語;還可能是自己碌碌無為時,突然被深得人心的埃利加上校任用……但守但愿意相信這只是自己的酒瘋。
幸運女神仿佛在守冥冥中親吻過他的額頭。令不喜歡別墅或大房子的盧尋找新住所時,自己的小公寓偏偏空出了一個床位,而其他公寓都已人滿為患;在守自認自己最孤單時,讓孤狼般游走世間的蘇文相識;在自己注定自能做一個備用兵,還要繼續(xù)飽受軍校教官的欺凌時,正巧碰見第六集團軍擴軍。
守曾想象過,假如這一切并無發(fā)生過,自己的生活會是怎樣的。想必,就如在死水中沉浮,一輩子都無法翻身上岸。
但還是那句話――守贏了,無需顧慮了。
哪怕自己沒過多久也要拉到前線駐守陣地,自己也毫無畏懼。
死亡什么的,守才不怕呢。
――守真得醉了……
『 小舟耷拉著腦袋,瞇著眼,卻仍強打著精神。
我看他乏了,便停止了講述。把他抱到了書店樓上的住所。
我將他輕放到了床上。小舟也可能真是困極了吧,倒頭就睡得死死的了。
摩挲著他的小腦袋,又試著將那幾根呆毛弄平。結(jié)果還是“無功而返”。尋思著向警務(wù)部詢問目前的情況,結(jié)果也是毫無收獲。
我略有失落的躺在小客廳沙發(fā)上假寐著,可能也是突然犯了迷糊,隨口說了一句:
“別讓小舟成為第二個你啊,我親愛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