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匆匆請來了郎中,給我扎了針,劇烈的頭痛緩解了,人也徹底清醒了,那些被迷霧重重包裹的往昔,終于在記憶深處顯露出清晰的輪廓。
我記起了遺忘的一切。
郎中離開后,房間陷入死寂,我靜靜的坐在床榻上,一言不發(fā),細(xì)細(xì)的回味著自失憶以后在這里與朱棣的種種過往。
“娘娘....”
小平站在一旁,目光怯生生地落在我身上,小心翼翼觀察著我的神色,嘴唇翕動幾次,卻始終沒把后面的話說出口。
我從她的呼喊聲中回過神來,目光淡淡地掃過她局促不安的臉龐,輕聲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娘娘,雖然說王爺瞞了您,可爺他都是為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打斷她的話,聲音平靜無波。
小平仍站在原地,眼中滿是擔(dān)憂與猶豫,似乎還想說些什么為朱棣辯解,在我的堅持下,她才一步三回頭地退出了房門。
小平離開后,房間又陷入了一片寂靜,窗外的風(fēng)穿過雕花窗欞,掀起紗簾輕輕晃動,發(fā)出細(xì)微的沙沙聲,我靠在床榻上,閉上雙眼,那些曾被朱棣刻意回避的疑問,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在心底瘋狂生長。
.....
暮色在窗欞上凝成深紫,我一個人在房間里靜靜的待了許久,腦海中細(xì)細(xì)梳理著,與朱棣從初識到失憶后的一幕幕過往,那些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卻又帶著幾分恍惚的迷離,心底不禁泛起一絲自嘲,命運弄人,我與他之間,竟似一場無休無止的糾纏,越是掙扎,糾纏得越是深刻。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細(xì)微的“吱呀”門開的聲音響起,一個熟悉的身影裹挾著晚露氣息的夜風(fēng)出現(xiàn)。
朱棣立在光影交界處,青色衣袍半浸在昏黃燭火里,半隱在沉沉暮色中。
他端著的食盒騰起裊裊熱氣,青瓷碗碰撞發(fā)出輕響,卻驚不破滿室凝滯的空氣。
我抬眼對上他幽深如譚的目光,他也深深凝視了我一眼,喉結(jié)滾動,像是要將翻涌的情緒壓下,才邁著沉穩(wěn)的步子朝我靠近。
“小平說,你把自己關(guān)在房內(nèi),既未用膳,也漏了藥,可是身體還有哪些不適?”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骨節(jié)分明的手試探著撫向我的臉龐,我偏頭躲開的動作帶著本能的抗拒,而他的指尖懸在半空,如同被定格的雕塑。
沉默中,他收回手,目光掃過桌上早已涼透的藥碗,青瓷表面凝著暗褐色的藥垢,像極了橫亙在我們之間化不開的隔閡。
“藥已經(jīng)涼透了,本王讓小平重新煎一碗,不是還頭疼嗎,不好好吃藥,怎么能好?!?/p>
他彎腰端碗時,衣擺掃過床榻,語氣也像往常那般溫柔叮囑,仿佛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一樣,我并不認(rèn)為小平?jīng)]有把我恢復(fù)記憶的事告訴他,只是他選擇了回避。
“小平應(yīng)該已經(jīng)告訴你了,我的記憶都回來了。”在他轉(zhuǎn)身準(zhǔn)備要喚小平的時候,我望著那道挺拔身影,語調(diào)平靜的說出了他不想承認(rèn)的事實。
話音落地的瞬間,我看到他的背影瞬間繃緊,隨即是無聲的沉默,過了許久,才聽到他淡淡開口,“我知道!”
“好一句我知道。”這輕飄飄的三個字,卻如重錘擊碎我所有克制,積壓的情緒瞬間決堤,我猛地起身,指尖深深掐進(jìn)掌心,蒼白的指節(jié)在燭光下微微發(fā)顫。
“你明知道我是誰,清楚我的身份、我的過往,還要在我失憶后,用甜言蜜語哄騙我,將我困在這燕王府 ,朱棣,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他垂眸凝視著我,眼中翻涌的暗潮幾乎要將我吞沒,低沉嗓音裹挾著不容置喙的霸道,“那又如何,你是張楚楚也好,是柳如眉也罷,都已是本王的人,自你在郊外跌跌撞撞奔向我,喚出我名字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你只能是我的人,是本王這輩子認(rèn)定的人?!?/p>
搖曳的燭火在他棱角分明的輪廓上投下陰影,他周身騰起的壓迫感,與記憶中那個霸道狠絕的燕王漸漸重合。
我冷笑出聲,心底翻涌著不甘與委屈,"你所謂的注定,不過是踐踏別人真心的借口,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可何時真正尊重過我,用你王爺?shù)陌缘?,擅自篡改我的人生,這就是你的深情?"
"現(xiàn)在的日子有何不好?"他突然逼近,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我臉上,"王府里的錦衣玉食、安穩(wěn)無憂,難道不比你在宮中女扮男裝,日日勞累,終日提心吊膽強(qiáng)上千倍?"
"我的人生,我有選擇要什么與不要什么的權(quán)利,輪不到你來替我抉擇!"
我攥緊裙角,后退半步,與他拉開距離。
他忽然輕笑,笑聲里藏著幾分化不開的苦澀,“你難道不明白我為何如此?”
他一步步朝我靠近,眼底盡是無奈與偏執(zhí),“因為清醒的你永遠(yuǎn)帶著刺,滿心戒備,即便動了情,也總是拒我于千里之外?!?/p>
修長的手指再次撫上我的臉頰,指腹輕輕摩挲著我泛紅的眼角,輕聲呢喃,像是傾訴他的委屈,又似是自語。
“只有在你失憶時,才會乖乖的呆在我身邊,安心的靠在我懷里,讓我日日能見到你?!?/p>
他的話如同一把利刃,剜得我心口生疼,我何嘗不知他的深情,自己又何嘗不是早已陷在這份愛里無法自拔,可感情不該是這個模樣...
我望著他眼底翻涌的偏執(zhí)與渴望,忽然想起他從北平回來,我們在元宵節(jié)前夕再次見面的那天晚上,他也是這樣看著我,目光熾熱得能將人灼傷。
喉間涌上酸澀,卻仍強(qiáng)撐著將他的手揮開:“你總說我?guī)е?,可你何嘗不是一次次用你的權(quán)勢和霸道將我推遠(yuǎn),你明知道我一直想要的是什么,在意的是什么, 可依舊用這種方式,將我陷在這難堪的境地。”
“朱棣,愛情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