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朝堂上,眾臣站在他們兩側(cè)。上首的文帝恨鐵不成鋼,吱哇亂叫的往他們這摔東西。但雖是如此,卻沒有一件東西是落在他們身上的。
“子晟,阿蘭,你們兩個今夜是在做什么???這氣勢洶洶大刀闊斧的,把凌府滿門都殺穿了。到底是什么讓你們恨成這樣?”
文帝話音剛落,那一向看不慣凌不疑的官員便跳出來,說什么弒父大逆不道,陛下應該重罰云云。
“他們二人這般作為,實在是無法無天!凌大人一心為國,卻落得這般凄慘的下場。老臣覺得,陛下就應當讓他們二人,為凌府滿門賠命!”
凌不疑唇邊笑意陰冷,可不待他說什么,一旁馬尾高梳,哪怕跪在地上仍風姿不減的方蘭葉便嘲笑出聲:“哈哈哈哈…一心為國?這真是我聽過最大的笑話!左大人,你是要我霍氏僅剩的兩個血脈,真的斷在滅我霍氏滿門的仇人手上嗎!!”
此話一出,震驚朝野。
哪怕是上首的文帝,都被驚的失了聲,有些失態(tài)的站了起來。
“阿蘭,你此話何意?”
方蘭葉面色不變,不卑不亢的拿出先前她給凌不疑看的那些文書信件,仔細看去,這些甚至比當初拿給凌不疑的還要厚上幾分。
當初她怕凌不疑受不住打擊,也就沒全拿出來給他看。
曹常侍在文帝的示意下走下去接過了它們,把這些承載了孤城千萬亡魂的證據(jù)遞給了文帝。
原本文帝還是平靜的,可越看,他面上的表情就越陰沉。向來和顏悅色的帝王,在此刻周身的氣勢令人膽寒。
“豈有此理??!”
手邊的茶盞被重重的扔了下去,兩邊的朝臣俱是心驚的俯首跪拜。
文帝沒有在意此刻的他有多令人恐懼,他只是不愿放過任何細節(jié)的看著手中的文件。他覺得這些輕飄飄的紙張,在他的手里卻異常沉重。
能不沉重嗎,這上面承載的,都是孤城霍氏血淋淋的生命。
那長的看不見盡頭的排位,在靜靜的訴說著他們的痛苦與不甘。
誰說文字無聲,它分明震耳欲聾。
看著它們,文帝就像是看到了當初孤城的尸山血海,他甚至好像聽到了那一條又一條生命的哀嚎。
這分明字字泣血。
在看完最后一件文書,文帝的面色已經(jīng)平靜的可怕。沒有人會覺得此刻的文帝是好說話的。因為,在帝王面色越沉靜的時候,往往越是風雨欲來。
“你們兩個起來吧。”
文帝輕嘆一聲,是怎么也怪不起來這兩個孩子了。雖說他們做的事實在大逆不道,可那樣的血海深仇壓在身上,有誰能夠忍得住呢?
哪怕是文帝自己,也做不到忍辱負重的徐徐圖之。
他甚至無法想象,這兩個孩子背負著這些,每日每夜該多么的痛苦和煎熬。
“陛下,還有一事?!狈教m葉沒有起身,只是看了眼同樣和她跪著的阿兄。
她復又看向上首的文帝,行了一個跪拜的大禮。
“阿蘭…”凌不疑一驚,邊想要伸手扶她,卻被她的話語止住了動作。
“陛下是否記得,不疑阿兄對杏仁過敏一事?!?/p>
文帝有些疑惑她為何會問這個,但卻還是張口回答:“自是記得。朕以前還看見過阿貍吃了杏仁后過敏的樣子?!?/p>
“那陛下是否還記得,無傷阿兄身上的虎頭胎記。”
“自然記得。阿猙出生時朕去看過,自然是看見了他身上的那塊胎記?!?/p>
方蘭葉緩緩起身,看向文帝。“陛下,應當能明白我的意思?!?/p>
文帝眉頭微皺,腦海中閃過了什么。一瞬間,從前種種的事情細節(jié)都聯(lián)系在了一起,組成了一個再讓人心痛不過的真相。
他眼中含淚,一步一步的走下來,無視了兩邊一直跪拜著的朝臣,只看得到這兩個苦命的孩子。
“告訴朕,你是誰?!?/p>
文帝問出了當年見到幼時的他時一模一樣的話。當初的他,回答的是凌不疑。
而這一次,不一樣了。
那劍眉星目的少年早已落下淚來,堅毅的外表不再,留下的只是他一直掩藏著的脆弱。
“臣,霍家霍翀之子,霍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