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中間出了這么個不愉快的小插曲。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郁湘儀策反上官淺的目的達(dá)到了。從她知道無鋒的半月之蠅并不致命,反而是從宮門流出去的蝕心之月后,就已經(jīng)達(dá)到了。
這個無鋒的魅將她所知道的消息盡數(shù)吐露,郁湘儀也解開了她身上的桎梏,讓她畫出了她所知道的無鋒云圖。
雖然并不全面,但總比沒有要好。
“你就這么放心我,竟然不重新把我鎖???”
郁湘儀一邊將云圖收起,一邊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是個聰明人,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在這種情形下,你該怎么做。”
上官淺笑了笑,沒有否認(rèn)。
誰說不是呢。半月之蠅不致命,而她對他們還有用。所以,她只要老實(shí)在這里待著,就不會有性命之憂,最多吃些苦頭罷了??扇羰撬娴挠辛嗽姜z的想法,就是必死無疑了。
她一向很惜命,也一心期盼著有朝一日報仇雪恨。
如今她看到了那抹曙光,就一定不能這么死了。
“在這呆著吧?;蛟S過不了多久,你就能從這地牢里走出去了。”
話落,郁湘儀扶正了發(fā)間松落幾分的簪子,頭也不回的背影是那樣的從容而利落。
上官淺看著她的身影,突然對她生出了幾分欣賞之意。這種感覺有些難以形容,或許是欣賞,又或許是向往——對她所擁有的底氣資本的向往。
直到郁湘儀的身影不見,她正想收回目光,就見到了兩個意外的人。
“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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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充斥著過頭的安靜,門窗緊閉,因著宮門一年四季都不變的昏暗,屋內(nèi)也被黑暗籠罩。沒有燈火,沒有光亮,就如她的心。
一塊玉佩靜靜的躺在她的手心,而她那懷念而又痛苦的目光執(zhí)拗的落在其上,她任由上面的血色刺痛她的眼,也刺痛她的心。
那上面突兀的血跡,比任何利劍都要鋒利,輕而易舉的就能穿破她多年壘起來的城墻,為她那血淋淋的疤痕再添上一道又一道傷。
黑暗如同深不可測的淵溝,而她的身后空無一人。就算墜落入淵底,也不會掀起什么波瀾和動靜。
沒有人能接住她那不斷下墜的心。
誰又能拯救她那被霧色籠罩同化的靈魂。
她的燈在十年前就滅了。
她的世界,也再次落入沉寂。
她摩挲著玉佩的紋路,始終無言。
宮尚角和宮遠(yuǎn)徵心事重重的踏入角宮,來到了她的房門前。他們沒有敲門,沒有言語,只是這樣靜靜的看著。
“深陷仇恨的她或許早就丟失了自己,又或許沒有。這點(diǎn)我也看不清…她跟我還是不一樣的。起碼當(dāng)初進(jìn)入無鋒,我丟失了記憶。可她,卻始終銘記?!?/p>
“當(dāng)年她的母親本是郁家的家主,她的父親是入贅進(jìn)郁家的,可誰知道就是這么一個依靠她母親而活的男人,竟然會找了外室,還同對方有了一雙兒女?!?/p>
“而他跟外室的兒女,年紀(jì)比郁湘儀還要大。宮二先生,你應(yīng)該知道這意味著什么?!?/p>
“我言盡于此,更多的,我沒資格說。想知道,你們還是得親自去問她。當(dāng)年的舊事,只有那正主愿意,才能被重提?!?/p>
“你們只需要知道,她以前過得,很慘。是真的…連狗都不如。”
她也有弟弟。
宮尚角眼眶有些發(fā)紅,心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蹂躪撕扯,痛的他都要喘不過氣來。名為心疼的情緒像是密密麻麻的絲線纏繞在他身上,讓他彌足深陷。
可他起碼還有遠(yuǎn)徵,她卻是什么都沒了。
一個人振興滿門被滅的家族,甚至做到讓家族的榮光更甚從前,該有多難、多累?而不光是身體上的疲勞,她的精神又始終飽受仇恨的折磨。
或許午夜夢回,她都難逃那片充斥著紅色的世界,滿目瘡痍。
他們的家人都死在了無鋒之手。
但他曾感受過父母的愛,她卻是從來都活在鏡花水月之中。她的母親愛她,可她的母親死了。她的弟弟愛她,可她的弟弟也死了。
愛她的人離她而去,不愛她的人卻始終活在世上,以折磨她為樂,不知是發(fā)泄從何而來的怨念一般。
可明明他們享受的,都是她母親拼出來的。
他們自詡清高,折磨她還不夠,還把她當(dāng)做掙得好名聲的工具。
“她喜歡紅色?!?/p>
上官淺的話如猶在耳。
可為什么她從未表現(xiàn)出喜歡紅色的模樣?
宮尚角幾乎控制不住那有些艱難的呼吸,險些發(fā)出聲音,打擾到屋內(nèi)的人。
“哥…”宮遠(yuǎn)徵的眼眶也有些紅腫,他壓低了聲音,用輕的只有他們二人聽到的聲音喚他。
遠(yuǎn)徵弟弟想進(jìn)去,他看出來了。
他也想進(jìn)去,想同她在一處,想告訴她,以后他們都會陪著她,她在這個世上不是孤身一人。
宮尚角最終還是沒有進(jìn)去。
兄弟倆就這么默契的守在她的門前,與她這般彼此陪伴。一道門隔不住他們對她的情意,攔不住他們注視那窗紙上映出的模糊的輪廓。
他們無聲的陪伴卻也不是靜默無聞。
郁湘儀看著緊閉的房門。
起碼,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