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李樂韻早已跟她透露了一些消息，是以在三月三日被村長他們過來說選中她為明日的神女時，少安并沒有什么意外。倒是被她瞞著不知這事的其他三人臉色黑的能滴出墨來。

“我想殺了他。”黑瞎子的目光落在少安拉著他手腕、攔住他動作的那只手上，聲音沉靜，卻能感受到其中隱藏的危險。

村長在見他們沒有反對時就志得意滿的開門離開了，絲毫不知道他自己方才是從生死線反復(fù)作死。

少安無奈，看了眼另一邊同樣被自己拉住的阮瀾燭，正巧對上了他看來的目光：“我也想殺了他?！?/p>

少安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好吧，她也…

她閉了閉眼，斂去這份想法：“放心。”

“這怎么放心??！”這有些咋呼的聲音，果然是凌久時，“那勞什子的神女，一定跟百年前的樂韻和常寧一樣，只是一個作為祭品的幌子罷了，那村長還說是長生天親自點名要少安你去…那個長生天肯定是盯上你了，這讓我們怎么放心？”

黑瞎子瞥了眼凌久時，毫不掩飾自己的贊同。

阮瀾燭邁步轉(zhuǎn)身面對著她，眉目帶著一股化不去的堅定，卻又暗涌著可以察覺的柔情：“他說的對。我們不希望你去冒險?！?/p>

感受到這三人所表露出這樣真實而純粹的關(guān)心，少安有些發(fā)愣。那顆死寂的心正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交往而逐漸被注入活力。

看看吧，他們都是你的朋友。以前你只是別人手中的一把刀，可他們不一樣。

有一道聲音在心底這樣說。

可還有另一種無形的、來自她本身的一股力量，在抵抗著這種念頭。是她自己在糾結(jié)著什么——或許不是她自己想要糾結(jié)，而是她本身便不適應(yīng)這樣的關(guān)心愛護。她習慣了擋在別人面前，習慣了傷痛，習慣那些人的目光所加在她身上的責任…

太多太多了。

阮瀾燭的情感她不是沒有感覺到，可自小在那種環(huán)境下成長的她對七情六欲本就不甚通透。這么多年來，她也只明白幾分淺薄的親情和來自那些出生入死的至交所給予的友情。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處理。

更遑論，眼下面對那三人毫不掩飾的保護時，她也是無所適從的。

“不會，我與她商量過…”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砰，砰，砰。

她想告訴自己的心，不要再跳了。明明當下的情形很正常，并沒有什么出格的，可她的心就是跳的厲害。也許，是有什么在逐漸明晰、破土而出？

“李樂韻連這個都算到了？”

黑瞎子沒有理出聲的凌久時，也無心關(guān)注他的話語。他現(xiàn)在全部的心神都落在了少安身上。只因為那一瞬，他突然覺得她比之先前，似乎更有人情味了。

少安微微點頭：“交易?！?/p>

“她要什么？”黑瞎子道。

少安轉(zhuǎn)眸看他：“村長夫婦的命，和那邪神的命?！?/p>

凌久時乍一聽還沒尋思過來，可沒一會兒他就覺得古怪了：“說要殺村長還很合理，可村長夫人不是死了嗎？都變成鬼了。而且那個長生天可能真是個神，我們只是凡人，怎么才能要了它的命？”

少安看了他一眼，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相片。

對面三人面面相覷，還是站在中間的阮瀾燭伸手接過了相片。另外兩人探頭一看，只見相片上的內(nèi)容恰似舊社會的迎神的習俗。那所處地點和他們現(xiàn)下所處的村莊很像，只是照片里的村莊看著要更新一些。街道兩旁人頭攢動，俱是癡狂的村民。而那被他們熱切注視著、抬在轎子里的是一尊石像。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們看著那石像，總覺得它處處透著詭異。尤其是它的眼睛。

明明石像被抬著，是微微側(cè)身、垂眼看地的，但三人總覺得它那雙眼睛似是在看著鏡頭，就連那唇邊的弧度，都透著邪肆的意味。

這絕對不是什么正經(jīng)神仙。

他們?nèi)穗m然都不怎么信神佛，也幾乎沒拜過神，但也不是沒見過廟里供奉的石像。哪怕那些石像沒有給他們什么靈驗親切的感覺，卻也不會讓人覺得這樣脊背發(fā)涼。

“這樣的神，村莊里的人怎么會信…”

“神的好壞，或許對他們來說并不重要吧。他們只想得到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其他的，他們哪會在乎?！焙谙棺拥穆曇舴簺觯牭牧杈脮r心里也一陣發(fā)寒。

是啊，連兩個無辜的女兒都能如此惡劣對待，那些村民又哪里有什么理智人性可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