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神?”空指指溫迪,一臉不屑,“別逗我了,現(xiàn)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沒有開玩笑!”溫迪忽而一拍桌子坐起了身,青藍色的垂肩辮稍因動作過猛而微微搖晃,劃著漂亮的流光。
難得的認真呢……
空這么想著,眼睛落在了自己放在桌面的手機上。
“?你要干什么?”空拿起了手機,溫迪對此不解。
“把你給送回去?!?/p>
“?”
下一秒,空把手機放在耳上:“喂,110嗎?我這里有個自稱是神的可疑人物……”
“欸?!”溫迪一驚,拍案而起過去打算搶手機。
“逗你的?!笨斩汩_,手機向溫迪展示了一下——還停留在某博的超話界面。
空點進“#天使降臨”那一欄,毫不意外地看見上面整齊地排列了一行標(biāo)題不一卻內(nèi)容一致的視頻,只覺得頭大。
活了十七年,空第一次意識到互聯(lián)網(wǎng)里言論發(fā)酵的恐怖。
索性把手機鎖屏,往桌面一扣,眼不見為凈。
“你……剛才說你是神?”他抬頭盯著溫迪的眼睛,幽深的熒藍鑲嵌在藏綠,宛若包含草地之上的天空。
“嗯,你不是問我怎么飛上天的嗎?這就是原因。”溫迪擺出無辜臉,直面攻勢。
幾秒鐘后,空在這場對戰(zhàn)里落敗,一邊悻悻地移開目光——改為注視溫迪青藍色辮稍,一邊在心底暗罵可惡:
這家伙裝無辜是真有一套!
不過……溫迪的頭發(fā),之前有挑染嗎?
琴聲飄渺,天籟般的空靈音調(diào)打斷了空思考這個沒營養(yǎng)的問題的思路——他一抬頭,看見溫迪閉了眸,修長的指在精致古樸的里拉琴上勾挑,琴音流瀉,兩朵不知是百合還是鳶尾的白色花朵于琴邊盈盈綻放——
——等等,哪來的琴?
未待空問出口,溫迪已然抱著這把來歷不明的里拉琴開始彈奏,并在空來不及阻止這腳趾摳地的行為時開始了輕吟:
“『千風(fēng)染上了童話與傳說,
時間鑄就那隅詩文之國。
風(fēng)花于歸風(fēng)之時鐫刻羽球新瑟;
雀隼在高天之上會面初飛白鴿。
落梅與鉤果,
燈草映矢車,
千萬朵白玉之花正凝望交錯。
你可曾聽聞過,
這隅名冕自由的理想國?
即使它只存在于佚失的月色,
風(fēng)流萬巷的詩人將此頌為傳說……』”
余音繞梁而不絕,以至于空都忘卻了場面的尷尬。
雖然這忽然的彈唱過于忽然,但不得不承認——溫迪唱的很流暢,并且非常好聽——不過與其說他在唱歌,倒不如說他在講故事,伴著和弦,在自己的世界里頌吟著不為人知的歌謠,在他人的目光里演奏自由與夢的樂章。
歌聲漸緩,琴聲漸歇,宛若夢未醒之時耳畔的音籟。
鄰桌的社牛打破了這余音繞梁的沉寂,帶頭鼓起了掌:“唱得不錯啊!”
“過獎過獎~”
看著對面這個別過頭去都掩飾不住得意的家伙,空回憶著那詩文,心里有了隱約的答案。
等到溫迪轉(zhuǎn)回頭來,空開口了:“也不知道你這家伙會是神和你居然會跳樓這兩件事那個可信度更大一點?!?/p>
“欸嘿~”
“所以你是什么神?”
“是……欸?!”溫迪的表情難得地變成了震驚,“你相信我了?”
“所以你騙我的?”
“不不不!”溫迪連忙搖頭否認,接著就是自言自語般的小聲嘟嚷,“畢竟我自己都花了好久才接受這件事……”
“不如先回答我的問題?!?/p>
聞言,溫迪重新直視空,撥了撥手中的里拉琴,微笑:“自由之神,詩歌之神,音樂之神,游戲與祭典之神,風(fēng)神巴巴托斯,就是本人哦?”
空的關(guān)注點清奇得過于明顯:“巴巴托斯?七十二柱魔神那個?你直接抄名字???”
“欸?!可是我記憶中的自己就是這個名字!這只是巧合吧?!”溫迪表示抗議。
“巧合?可是你的本名直接用風(fēng)的譯音不是也很偷懶嗎?也是巧合?”
“我的本名套用的不是Wendy,是Venti??!別用英文的角度來讀這個?。 ?/p>
“但這樣就是很懶?。 ?/p>
“Wendy的名字偷懶關(guān)我Venti什么事?。?!”
……
兩人的吵架沒有控制音量,再加上剛才溫迪唱了首歌,一時不少目光二次投來。
溫迪首先意識到了這一點,主動放小了聲音:“那個……空,在別人眼里,咱們是不是和中二神經(jīng)病一樣?。俊?/p>
“你還知道???”話雖如此,空還是也縮小了音量,“你剛才唱歌時怎么不在意?。俊?/p>
本以為溫迪會立刻反駁,誰知他再次撫動琴弦:“作為塵世間最好的吟游詩人,自然不會在聽眾面前怯場,亦無必要在啟展歌喉之時在意成見的目光~”
“你以后要怎么辦?要我?guī)兔???/p>
“勇者能主動承擔(dān)起披荊斬棘之責(zé)的精神固然可貴,但是詩人從未需要名聲遠揚,不要只把希望寄托給神明和……”
沒等溫迪唱完,空就一拳捶在桌上:“說人話!”
“好粗魯哦~什么叫說人話啊?”溫迪抗議著收起了琴,“也就是說,你幫我保密,剩下的我自己走一步看一步了?!?/p>
“……我就純好奇一下,你怎么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神的?”
“……”溫迪的眼神暗了一秒,似是失了高光,宛若輕盈的風(fēng)沉重一瞬之后回歸正常,“最開始,那是一個夢,我夢見自己是一縷風(fēng),后來經(jīng)歷了一場為自由而戰(zhàn)的禍亂,并因此登上了神位,成為了風(fēng)神?!?/p>
“然后呢?”
“……我有著自己的城需要守護,它在自由的熏陶下確實也成長的很好——就像詩歌里唱的那樣——但,它最后在我面前,覆滅了?!?/p>
“……”
“我救不回它,也救不回其中的人——即使我拼盡全力,在所有力量都流失后,我腳下的土地崩朽迸裂,我失去落足之地,也無了飛行的力氣,只是在無邊的黑暗里墮落,所看見的僅有城的斷壁殘垣……”
“……”
“我醒后,還以為——還慶幸它只是個夢,”溫迪轉(zhuǎn)過頭,再度看著天空,“直到,我確確實實地看見它了……”
“它?”
“嗯,「北冠的明鏡」,「風(fēng)與牧歌之城」,「自由之都」——蒙德,就浮在天上……準(zhǔn)確的說,是它的碎片浮在天上?!?/p>
“所以你今天是……想飛上去?”
“……”
眼見溫迪不再言語,空也不再抑制好奇心,看向天空——云海茫茫,落日熔金,翻涌著騰騰的赤浪,抹卸著殷紅的霞妝——哪有什么蒙德的影子?
他懷疑自己被騙了,可是沒有證據(jù)。
為了尋找證據(jù),他又把目光移到溫迪身上,卻見少年神明的神色一片復(fù)雜。
溫迪望著天空,神情專注,風(fēng)色的眼睛里映著霞光,宛若鮮血玷染著青風(fēng),滲入了千尺明潭。
他的眸子清澈,卻又奇特。
茫然,與堅定,兩種截然不同的矛盾神情同時出現(xiàn)在他的眼中,宛若足以包含萬物的天空,與風(fēng)。
認識溫迪兩年,空從未見他露出如此神情,以至于他一時覺得眼前的溫迪陌生了。
沉寂,仍在兩人之間,外界的交談難入其中,被統(tǒng)統(tǒng)屏蔽在這時間。
空沒有打破這沉寂。
因為他見到了
——見到了對方眼中的神靈。
——一個隱藏在少年軀殼下的,最真實的神靈。
……
隨著少年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風(fēng)神大人的眼睛離開了天空與殘城,在店里尋找著能夠安放視線的地方。
最后,溫迪的目光鎖定在了店里的海報上面。
“空,你請我吃飯吧!”
“嗯?”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要求一度讓正在努力找蒙德的空懷疑自己聽錯了。
“今天一整天都沒怎么吃東西,我餓了,如果我死了,那我一定是世界上第一個被餓死的神了!”溫迪指著海報,要求過于明目張膽,“剛好這家店在做活動欸,蘋果派買二贈一買五贈二,飲料剛好可以點這個蘋果氣泡飲!就是可惜沒有蘋果酒……也不知道哪里可以買到……”
“停停停!”空及時叫停了對方的喋喋不休,并逐一反駁,“為什么要我請你吃飯???還有,你喝什么酒?你還是個未成年啊!”
“可我成年了!哪有神明未成年啊?!”
“那也不行,除非你給個合適的理由。”
溫迪認真思考了兩秒,試探性給了個答案:“……為了壓驚?”
成功換來一聲怒吼:“需要壓驚的是我吧?!”
“……”自知理虧的某位神靈默默低頭。
“算了,”空扶額,目光卻也看向剛才溫迪所看的海報,“蘋果派和氣泡飲我會請你,但是酒就想都別想——就當(dāng)是答謝你告訴我這個秘密吧,不過……”
而后把目光原封不動地移到溫迪身上:“這東西都是果醬吧,你確定能吃飽?”
對,就是那種家中大人看不好好吃飯的小孩子的眼神。
“……”溫迪把頭埋得更深了。
“……罷了罷了,你今晚來我家——”空看著對面可憐兮兮的模樣,再度嘆氣,似是察覺這話不太對勁,還添了一句,“來我家吃吧,我做飯?!?/p>
某個風(fēng)神的眼睛,亮了:“空,你真好!”
“好人卡就不必了,我先和熒說一聲你要來……”空拿起手機開始撥號,打字一半又狐疑抬頭,“你倆沒見過吧?”
“嗯?是說熒嗎?一起打過幾把游戲而已,沒真正線下見過面——不過你放心,只要我愿意,我能同任何人打好關(guān)系!”
“……我擔(dān)心的就是這點……”
……
采買完成,已然余暉漸沉,溫迪看著天空,跟隨著空行走在街頭,眼前的人手中提著仨大袋子——明明已經(jīng)撐不住了但還是故作堅強地說不需要溫迪幫忙。
……也好。
和那位很像。
……
其實溫迪還是隱瞞了些重要事情。
蒙德確實存在,也確實只存在于神靈眼中,遮擋著他的視線,所見到的天空殘破不堪——以至于隱去了陽與月。
那碎片,還在緩緩墜落,速度雖緩,卻也難逃降臨之局。
到時候的后果……
……
他嘗試擊碎它,卻失敗了。
看來,還不是時候。
“如果老爺子也在就好了……”溫迪忽而自語。
“溫迪你剛剛說什么?”空聽見溫迪的低聲嘟囔,疑惑回頭。
“沒事~欸嘿~”神明只是一笑。
這種事還是先瞞一會空吧~
他不再注視天空,轉(zhuǎn)而哼唱起了不為人知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