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全的人是無法想象殘缺是怎樣一種恐怖感覺的。
當(dāng)汪綠萍睜開蒙蒙的眼睛,她渾渾噩噩不太清醒的大腦,唯一關(guān)心的就是她的腿有沒有截肢。
“我的腿,我的腿……”
偏偏身體軟弱無力,無法坐起親自確認(rèn),只是嘴里喃喃自語。
小小的聲音到底驚動了駐守病房的汪家人。
“綠萍,你終于醒了,謝天謝地,感謝萬千神佛讓我的綠萍終于醒來了?!被静恍派穹鸬乃淳辏y得一次由衷感謝神佛沒有帶走她的綠萍。
汪展鵬彎腰小心翼翼的打量女兒的神情:“綠萍,你……感覺怎么樣?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跟爸爸說,啊?”
“對啊,對啊,綠萍有哪里不舒服,媽媽馬上叫醫(yī)生?”說罷不等回應(yīng),起身就出病房去叫醫(yī)生了,完全忘記了床頭有呼叫鈴這么一回事。
汪綠萍被幾人嘰嘰喳喳的聲音吵的腦袋嗡嗡作疼,皺緊眉頭只想知道自己的腿怎么樣,這么多世界,她可從來沒有當(dāng)過殘疾人,她也不想輕易嘗試。
“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了?”她不斷重復(fù)這個問題,就希望誰能好心告訴她答案。
可惜,滿臉擔(dān)心無奈嘆氣的父親汪展鵬,捂著嘴眼淚滾滾的妹妹汪紫菱,還有那個驚慌失措跑出去找來一堆醫(yī)務(wù)人員的母親舜娟,誰都沒有回答她。
無法從家人口中得知真相,汪綠萍只能寄希望于醫(yī)生。
眼巴巴的瞅著醫(yī)生,乖乖的回答醫(yī)生每個問題,隨著醫(yī)生的一堆檢查,一堆問題后,終于有人靠譜點的給出了答案。
她的腿雖然沒有被截肢,但是傷到了右腿神經(jīng),這只腿可能永遠也無法走路了。
這個答案,是幸,還是不幸?
汪綠萍有些精神恍惚,難道劇情那么強大,不截肢也逃脫不了不能走路的命運?
不是系了安全帶么?相撞的也不是大卡車,小轎車也有這么大威力么?
切身體會身體從完整到殘缺,從健康到殘疾,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得到答案的汪綠萍完全陷入了一種沉默不語的狀態(tài),沒有哭沒有鬧,更沒有歇斯底里的發(fā)泄,那種恍恍惚惚汪家人理解成為綠萍無法接受自己的殘疾,畢竟她是一個舞蹈家,是舞臺上依靠雙腿飛舞的精靈,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戛然而止了。
不僅僅失去了畢生的夢想,甚至不再是一個正常的健康的人。
始終提著心的汪家人害怕這種沉默,大劫大難之后的沉默,往往意味著不是死亡就是爆發(fā)。
他們忐忑不安,他們小心試探:
“綠萍,不要這樣,沒事的,沒事的,以后一定可以恢復(fù)的,你不要灰心,知道嗎,綠萍?”
“綠萍,相信爸爸,我一定給你找最好的醫(yī)生,國內(nèi)沒有,咱們就去國外,一年不行,咱們?nèi)晡迥晔辏灰悴环艞?,爸爸就陪你堅持到底,能答?yīng)爸爸嗎,綠萍?”
汪母傷心萬分的哭泣,害怕女兒的未來無著落,怕女兒灰心放棄,更怕女兒自殘尋短見;
汪父大約是看到向來完美無缺的大女兒,此刻蒼白無力的躺上病床上,瞬間擊中了慣常偏心紫菱的父愛之情,加上憐貧扶弱的大男人主意,愛憐之情達到了歷史新高。
汪綠萍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醞釀半響,還是無法若無其事的安慰汪家人;
不是看不到他們的關(guān)心愛護,也不是看不到他們的傷心難過,可是她絲絲拉拉疼痛的傷口,還有無知無覺的右腿,都讓她心中就像要爆炸的火爐,那種想要大家同歸于盡,毀滅這個神經(jīng)世界的想法,真的造訪過她。
尤其是哭哭滴滴的紫菱,用那雙不安分又壓抑的眼神時有時無的偷瞄她,暴虐心起時真的很想賞她一丈紅,看看能不能治治她的戀愛腦。
汪綠萍和楚濂的病房離的不遠,可是兩家默契的沒有互相探望,都在互相隱瞞,就是想要自家孩子快一點好,至于別人家孩子,再好的關(guān)系到了這個份上,也顧不上了。
可這種默契是下意識的親情牽絆,是心知肚明,不會喧諸于口。
可是偏偏這里面就出了一個意外,汪紫菱。
也可以說不是意外,因為若是紫菱在乎那份親情,她就不會喜歡姐姐的男朋友楚濂。
愛情至上的紫菱,只要在醫(yī)院,可以只在綠萍的病房門口躊躇不進去,但一定會進楚濂的病房探望他安慰他,說一些只有兩人才知道的小秘密,痛苦于這段感情造成的傷害又情難自禁的無法自拔。
因為這里的楚濂,不知道為什么,不是全須全尾,而是傷了右手,傷到三根手指的末梢神經(jīng),不會很嚴(yán)重,但以后再也沒有從前那般得心應(yīng)手了。
對此毫無所知的綠萍,醒來后從沒有提起過楚濂,紫菱心中按耐不住的不滿,她想怪父母隱瞞,想怪綠萍鐵石心腸,又不敢表達,隱隱明白這一切,她是罪魁禍?zhǔn)住?/p>
只能不管不顧的自己去看望楚濂,比看望綠萍都殷勤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