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婚事可能又要落在她的頭上,莊語琴渾身直冒冷汗,不過就是幾日的工夫,怎么事情變化的如此迅速,她完全沒有任何準(zhǔn)備。
周姨娘在她耳畔祝福的話,她是一句也沒有聽進去,她很快調(diào)整了狀態(tài),她說明了自己這一次到來的目的。
“姨娘,父親方才叫我過去詢問我那一日發(fā)生的事情了,我總覺得與那個暗格中的東西有關(guān),父親問我我并沒有說出來,姨娘若是父親開口問你,我之前是否與你說過什么,你也記著不要將這事情說出去?!?/p>
周姨娘臉上的喜悅很快消散了,莊語琴說的這件事確實不一般,她了解莊仕洋,對于別人家的事情莊仕洋很少放在心上,更何況是一個女兒去世了。他居然會開口詢問,絕不一般。
“你放心吧,姨娘心中有數(shù)的,不會說出去的。”
夜幕降臨,莊仕洋如預(yù)料之中來到了周姨娘的住處。他神情專注,語氣帶著幾分迫切,詢問那日莊語琴是否提及過什么特殊之事。周姨娘早有防備,心念一轉(zhuǎn),便巧言應(yīng)對,三兩句話便將話題輕輕岔開,宛如流水繞石,不留半分痕跡。
黃家的變故如一陣?yán)滹L(fēng)般迅速傳遍了街巷。先是黃宛因病香消玉殞,消息傳來時,人們還沉浸在惋惜之中;不久后,又聽聞黃夫人因喪女之痛,終日以淚洗面,竟也在一聲哀嘆中追隨女兒而去。
周姨娘聽著消息也忍不住感慨著,黃夫人還有兒子,按理說為了兒子也應(yīng)該努力活下去的,她沒有想到黃夫人居然如此想不開。
周姨娘輕抿了一口手中的茶,眉眼間透著幾分沉思。丫鬟垂首立于一旁,聲音溫婉卻不失恭敬:“周姨娘,老夫人傳了話來,明日欲攜您與大小姐、二小姐同往城北明月庵上香。老夫人也邀請了夫人,只是夫人身體抱恙,不便同行,故推辭了。老夫人特意囑咐奴婢轉(zhuǎn)告姨娘,此行一切事宜皆由姨娘做主安排?!?/p>
周姨娘放下了茶碗:“這老夫人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明天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日子,選在這個時候出去上香做什么?再說了既然讓我準(zhǔn)備怎么不早一些告訴,偏偏挑這個時候?”
周姨娘抱怨了幾句,不過老夫人的吩咐她沒有辦法拒絕,只得命令手下的丫鬟婆子準(zhǔn)備明日前往庵堂的東西,順帶著又派人通知了莊語琴與莊語山。
丫鬟將消息傳給了莊語琴,莊語琴愣在了原地,還是蘭兒提醒才拉回了她的思緒。
“小姐怎么心事重重的?您都好久沒有出府了,明日一道前往庵堂全當(dāng)是散散心了,對身體有好處的?!?/p>
莊語琴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不過聽著是老夫人張羅此事,她總覺得有那么一點不對勁。
兩世莊語琴與祖母都是接觸的最多,她那祖母的性子是什么都不管高高掛起的那種,只要有吃有喝她怎么都行,不過她是最不喜歡張羅事情的,明日也不是什么特殊日子,好端端地居然由她提議前往明月庵,古怪,實在是太古怪了。
盡管莊語琴猜測事情興許不會這么簡單,但是她依舊沒有辦法抗拒上頭的決定,老夫人姨娘包括莊語山都要跟著過去,她就算是不想去也是無法拒絕的。
不過若是真有問題,她也想看看到底背后是什么人所為?
次日天一亮,莊語琴便起身梳洗打扮,用過了早膳便來到了老夫人處請安。
莊語琴趁機詢問著老夫人怎么會想著今日前往明月庵,老夫人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直接含混了過去。
莊語琴見老夫人這個態(tài)度也沒有繼續(xù)追問,她朝著丫鬟蘭兒使了一個眼神,蘭兒立馬悄悄從離開了院子。
等了沒一會,莊仕洋與周姨娘一道前來給老夫人請安。
莊仕洋先是給莊老夫人行禮,詢問了莊老夫人的近況,隨即對著莊語琴與莊語山說道:“到了明月庵你們切記不可亂走,城外沒那么安全,要小心些才是?!?/p>
周姨娘笑著說道:“老爺您便放心吧,有妾身在一切都不成問題?!?/p>
莊仕洋一向是最相信周姨娘,他見周姨娘應(yīng)承下來下意識囑托著:“一切便交給你了?!?/p>
眾人很快乘著馬車奔著明月庵而去,這一趟出行,老夫人周姨娘還有莊家兩個姐妹四個主子每一個人乘坐一輛馬車。
莊語琴在蘭兒的攙扶下走進馬車,車中早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莊語遲端坐在馬車中,見莊語琴踏入車廂,剛欲起身行禮,卻被莊語琴含笑攔下。“都是自家人,姐弟倆還拘什么禮數(shù)呢。”她溫言說道,目光柔和卻帶著幾分叮囑,“只是此番要去明月庵,你身為男子,進去多有不便。待會兒到了地方,你便乖乖留在車?yán)?,切記不可隨意走動?!?/p>
“多謝大姐。不過我這樣跟隨你們出來真的不要緊嗎?父親該不會生氣吧?”
莊語琴輕啟朱唇,聲音柔和卻帶著幾分堅定:“你放心吧,讓你出來這事,我已事先跟姨娘打好招呼。只要你守口如瓶,父親那邊絕不會有所察覺。不過,你得答應(yīng)我一件事——回去之后,定要勤勉努力,萬不可再荒廢了學(xué)業(yè)?!?/p>
莊語遲重重點了頭,不過他很快又搖了搖頭,一臉猶豫的模樣,莊語琴瞧著實在是忍不住發(fā)笑,只見他最終仍然開口說著:“大姐,爹和姨娘總是想讓我好好讀書,可是我其實不喜歡讀書,我更想習(xí)武當(dāng)大將軍?!?/p>
莊語琴從前從未知曉,莊語遲心中竟藏著這般宏大的志向。她非但沒有出言澆滅這看似遙不可及的念頭,反而唇角微揚,語氣溫和卻帶著幾分期許:“年紀(jì)輕輕便有如此抱負,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不過,僅想著當(dāng)大將軍可不夠,還需付出切實的努力才行。既然你心懷此愿,那明日我便去同姨娘商議一番,或許能為你請來一位武藝高強的師父。只是切記,讀書之事萬不可怠慢。即便想要成為威震四方的武將,也需具備扎實的文化底蘊,方能兼?zhèn)渲怯轮拧!?/p>
莊語遲沒有想到會從莊語琴的口中聽到鼓勵他的話,對她更是多了幾分親近。
莊語遲一向是與莊語山更為親厚,不過自從莊語山在傅家被莊語琴所救,對于莊語琴這個大姐便親近了許多,在莊語遲面前也說了莊語琴很多好話。
不過最讓莊語遲意外的是,大姐居然會主動找到他,想要帶他出去散散心。其實自從他進了學(xué)堂以來,每日都是悶悶不樂的,他不愛讀書,可偏偏家里頭管的太嚴(yán)了些。
莊語琴之所以這么做也不單純是為了拉攏與莊語遲的關(guān)系,對于這個弟弟,前世她嫁人的走,聯(lián)系的也不多,今生同樣交談的少,彼此親情算不上過于深厚。
前世之事早已經(jīng)讓她意識到即便是枕邊人都未必完全可信,她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當(dāng)然目前還多一個周姨娘而已。莊語琴車上多了一個莊語遲便如同多了一道護身符,畢竟周姨娘清楚莊語遲與莊語琴同在一輛馬車之上,為了安全起見,更是他們身后偷偷多加了一小隊人馬保護。
若是有什么歹人出現(xiàn),顧念著莊語遲的性命,莊家的人也得拼命保護他們才是。
望著不到十歲的什么事情都不怎么懂的弟弟,莊語琴忽然覺得自己有那么一點無恥,為了自己所謂的安全感,她可以將親生弟弟也拖入其中充當(dāng)自己的保護符,她希望這一路上平安順?biāo)?,否則又要絞盡腦汁想著辦法好好活下去了。
眾人坐著馬車很快便來到了明月庵,莊語琴走下馬車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幾座馬車停在了庵堂外。
遠遠瞧著這規(guī)模,莊語琴便想著來的人絕不會是普通之家。
莊語琴從馬車上輕盈地走下,隨即快步來到老夫人身旁,周姨娘亦緊隨其后。只是當(dāng)眾人皆將注意力集中在老夫人身上時,周姨娘悄然俯身,在莊語琴耳邊低語傳音:“快些讓你身后的丫鬟去知會語遲一聲,讓他在在馬車?yán)锖蛑x庵堂外太遠。待會韓小姐出來時,可得好好在她面前表現(xiàn)一番才是?!?/p>
韓小姐?莊語琴愣了一下,周姨娘在她耳畔解釋著:“吏部侍郎的女兒韓若蘭,年紀(jì)雖小卻也是聰慧過人,給我當(dāng)兒媳婦最合適不過了?!?/p>
莊語琴這下子算是能夠明白,為什么周姨娘會這么痛快地讓莊語遲跟隨著她們一同出來了,原來是在這兒打這兒主意呢。
“姨娘,語遲才多大啊,娶親的事情還早著呢,您何必這么著急?”
“我當(dāng)然不著急了,不過有這么個機會能讓兩個人見見面也沒什么不好的。興許兩個孩子還能相互看上呢?!?/p>
莊語琴心中暗自冷笑,若說莊語遲身上還有什么可取之處,大約也就剩下那張臉了。畢竟,無論是她的父親還是周姨娘,年輕時皆是容顏驚艷之人,在人群中總能輕易抓住目光。然而,除去這張皮相,她實在難以找出莊語遲還有哪一點能入得了吏部侍郎之女的法眼。周姨娘這般想入非非,豈不是太過天真?
只是周姨娘打定了主意,她也不好開口勸說著什么,只是開口問著:“姨娘,語遲在車中等著倒不是什么難事,關(guān)鍵如何將韓小姐請出來呢?韓夫人可在里面呢,她應(yīng)該不會讓女兒單獨出來吧?”
周姨娘聽著這話望了一眼莊語琴:“不是有你在這兒呢?你好好想個辦法就是了,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同意語遲跟著一同過來了,你也得答應(yīng)我的要求才合理吧。”
莊語琴聞言,只覺得額角隱隱作痛。她哪有那等通天徹地的能耐?遂轉(zhuǎn)身面向周姨娘,眼眸中泛起幾分嬌嗔與無奈,輕聲說道:“姨娘,您就莫要為難我了。這事兒若是有個好歹,我可擔(dān)不起這般重責(zé)啊?!?/p>
周姨娘瞥了她一眼,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悅:“你這話可真是會說,還能出什么事?外頭里三層外三層,都是咱們府上和韓府的人守著,哪那么容易出岔子?語琴啊,你素來最是伶俐,不如好好思量思量,想個法子才對?!?/p>
莊老夫人早已經(jīng)走到了門口,見著周姨娘與莊語琴并沒有跟上來,開口問著:“如音,語琴,你們母女兩個在那兒聊什么閑話呢?還不快過來,再等一會該錯過了好時候了?!?/p>
“老夫人莫要著急,我們來了?!?/p>
莊老夫人牽著莊語山的手,目光落在急匆匆趕來的母女二人身上,嘴邊溢出一抹不耐,聲音壓得極低:“趕緊拜完吧,我也好早些歇著,這馬車顛得我骨頭都快散架了?!?/p>
莊家的人浩浩蕩蕩前來參拜,明月庵的住持前來相迎。
庵堂內(nèi),住持雙手合十,面帶慈祥微笑,靜候莊老夫人一家女眷的到來。
住持師太見眾人步入殿內(nèi),雙手輕輕合十,低聲念道:“阿彌陀佛,諸位善信遠道而來,實令貧尼心生歡喜。韓夫人攜千金今日亦來禮佛,此刻正在后院歇息。莊老夫人稍后自可與她們敘談一二?!?/p>
莊老夫人同樣雙手合十:“今日前來也是為了我遠在儋州的孫女祈福,她赤腳鬼投胎轉(zhuǎn)世,與我們莊家不合,我實在是希望能夠多做善事也消除她身上的戾氣,保佑我們莊家平安順?biāo)?。?/p>
師太輕嘆一聲,低下頭來,語帶悵然:“十余年前的舊事,貧尼雖未親歷,卻也略有耳聞。段天師修行數(shù)十載,道行深厚,他所言之事自是不會有半分虛妄。只是,當(dāng)時諸位為何不請?zhí)鞄熢O(shè)法化解呢?這般錯過良機,著實令人扼腕啊。”
莊老夫人輕輕閉上雙眼,嘴里頭默念了一聲:“都是孽緣啊?!彼坪跸胝f什么,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活了兩世莊語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認(rèn)真的祖母,實在是陌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