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音看出了莊仕洋情緒的低迷,她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平:“宇文大人不過仗著官職高些,行事卻實在過分。和離這般重大的事,本當(dāng)由主母親自出面處置才合禮數(shù),他竟也插手其中,實在是令人不解?!?/p>
“有什么不解的?宇文長安和惜文從小青梅竹馬的情分,幫忙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p>
莊仕洋這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感到難以置信。他勉強(qiáng)扯出一抹苦笑,聲音里帶著幾分苦澀與決絕:“那份和離書我簽字了。從今日起,阮惜文便與莊家恩斷義絕,再無半分瓜葛?!?/p>
周如音這回是真的呆住了。阮惜文提出這個主意時,她并不覺得意外——以阮惜文的個性,這般提議倒也在情理之中??勺屗f萬沒料到的是,莊仕洋居然如此輕易地便點頭應(yīng)允了。這實在不像他一貫謹(jǐn)慎、深思熟慮的性子,仿佛一瞬間,那個她自以為熟悉的莊仕洋變得陌生起來。
周如音忍不住欣喜,從今日開始,她的上頭便再也沒有主母了,她也應(yīng)該替自己爭一下夫人的位置了。
“老爺,夫人興許只是一時沒有想清楚,給她一些時間也許她就會回心轉(zhuǎn)意的?!?/p>
莊仕洋嘆了口氣,斬釘截鐵地說著:“她不會了,和離書已經(jīng)簽下了,從今以后她便不是咱們莊家的人了,她怎么想的與我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p>
周如音看的出來莊仕洋是咬著牙說那番話的,他根本就放不下阮惜文。
莊仕洋心底的苦楚,又有誰能真正明白?他何嘗愿意走到這一步?可命運(yùn)偏偏將他逼入絕境。他萬萬沒料到,宇文長安竟能挖出埋藏十年的秘密——那個當(dāng)年被他收買的郎中!為了能讓阮惜文永遠(yuǎn)留在莊家,留在自己身邊,他曾不惜一切手段,暗中賄賂多位郎中,讓他們齊口同聲斷定阮惜文的腿疾無藥可醫(yī)。如此一來,她便只能依賴莊家,無法離開。而今,看著真相逐漸浮出水面,他的算計、他的執(zhí)著,終將成為一場空夢。
若只是宇文長安一人,莊仕洋尚能周旋應(yīng)對??扇缃瘢钕纳砗缶惯€有苗貴妃撐腰。苗貴妃特意派遣宮中女官為阮惜文診治腿疾,這般恩寵落在阮惜文身上,無疑是給她添了一層耀眼的光環(huán),也讓莊仕洋的處境愈發(fā)艱難起來。
若是這件事被宣揚(yáng)出去,殘害發(fā)妻,他仕途不保都是輕的。他無奈只能讓阮惜文如愿,簽下和離書,從此兩個人再無瓜葛。
宇文長安這一次到來還有另一件事便是要將莊寒雁帶走。
莊仕洋簽下和離書已經(jīng)是很大的讓步了,他當(dāng)然不會再讓莊寒雁離開。
畢竟只要莊寒雁留在莊府,阮惜文早晚有一天還是會回來的,因為她舍不得這個女兒。
“老爺,您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莊仕洋輕輕拍了拍周如音的手,語氣中帶著幾分愧疚與深情:“你跟隨我這么多年,始終以妾氏之名相伴,實在是委屈了你。時光荏苒,如今孩子們都已長大成人,這個家也需要一位真正的主母來掌管。如音,沒有人比你更適合這個位置了?!?/p>
周如音面色一喜,恭敬地對莊仕洋說著:“如音一定不會辜負(fù)老爺?shù)男湃?,定然將府上一切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條?!?/p>
阮惜文離開莊家之后,府上的所有事務(wù)便盡數(shù)落在了周如音肩上。如今,她正式執(zhí)掌大權(quán),處理起府中之事來愈發(fā)游刃有余。而她所做的諸多事務(wù)中,最為頻繁的一項,便是暗中從公庫中調(diào)撥一部分銀錢至自己的私庫。同時,她在每個鋪子都安插了自己信得過的心腹之人,以確保利益盡在掌控。
莊仕洋與阮惜文簽字畫押的和離書很快送到了官府進(jìn)行了戶籍變更,阮惜文從此便徹底與莊家無關(guān)了。阮惜文的雙腿一直在由譚大人醫(yī)治,這中間的所有事務(wù)都由宇文長安在其中幫忙。
阮惜文又派了陳嬤嬤過來輕點她的嫁妝,雙方既然已經(jīng)和離,那么屬于她的東西,阮惜文絕對不會讓它們再留在莊家。
莊老夫人很是不情愿,好端端的阮惜文居然提出了和離,偏偏自己兒子還答應(yīng)下來,只不過她說了不算,即便心中再不爽可無可奈何,眼睜睜看著阮惜文將屬于她的所有東西搬離了莊家。
阮惜文當(dāng)年也是京中貴女,備受父母的疼愛,成婚之時帶過來的嫁妝都價值不菲,眼見著這么多好東西都要跟著一同離開,周如音也有些心中不忍,她與陳嬤嬤據(jù)理力爭,畢竟如今莊寒雁還留在莊家,阮惜文看在莊寒雁的面子上總是不要做的太絕才好,這話也被陳嬤嬤直接懟了回去。
“周姨娘,若非莊大人再三懇求,加之我們家小姐雙腿正在醫(yī)治,今日我便要把三小姐帶走了。既已和離,那我們小姐取回自己的物件,本就是合情合理之事,誰也無權(quán)阻攔。待我家小姐傷愈之后,三小姐自當(dāng)隨我們一同返回。還望周姨娘您,能將心思多放在自家兒女的身上,莫要再做他想?!?/p>
周如音見陳嬤嬤這個強(qiáng)硬態(tài)度便知道將嫁妝留下來是行不通的了,她雖然惋惜卻也沒有強(qiáng)求,阮惜文最好是一走了之,什么都帶走,這樣她才不會再與莊家有任何瓜葛。
短短數(shù)日匆匆流逝,京城之內(nèi)風(fēng)云突變。一樁驚人消息猶如平地驚雷,驟然炸響在眾人耳畔——齊王殿下龍體虧虛,恐難有子嗣延續(xù)香火。而更令人咋舌的是,這等敏感之事,竟由段真人于酒后失言傳出,一時之間,滿城嘩然,流言四起。
周如音聽到此消息也頗為詫異,畢竟段真人能夠得到齊王的信任可是與莊語琴密不可分的,莊語琴當(dāng)初可是信誓旦旦地說過有解決問題之法,難不成就是這樣的法子?
周如音忙派丫鬟將莊語琴喚了過來。
莊語琴在房間之中抄書練字沒有想到周如音居然會她過去,她將筆放下,簡單收拾了一番便跟隨著丫鬟來到了珙桐院。
“母親這么急匆匆派人喚我,可是有什么要緊事?”
周如音冷冷地瞥了莊語琴一眼,心底翻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煩躁。她實在無法理解,為何自己的親生女兒會這般固執(zhí)不通情理。將莊寒雁許配給齊王,這樁婚事看似尋常,實則蘊(yùn)含著多少家族未來的錦繡前程。齊王乃是當(dāng)朝權(quán)勢滔天的人物,若能與之結(jié)為姻親,莊家必然如魚得水,扶搖直上。年少懵懂的莊寒雁如今或許還不明白這其中的深意,但只要耐心栽培幾年,待她成為齊王妃后,定會對莊家心存感激,到那時,整個家族都將因此受益無窮??善谶@個節(jié)骨眼上,莊語琴卻橫插一腳,攪亂了這一切精心謀劃的布局。
“段真人的事情是你設(shè)計的?”
周如音毫不掩飾,直截了當(dāng)詢問了起來,莊語琴也沒有隱瞞,她直接點頭承認(rèn)了。
“哼,我暗中派人灌醉了段真人,又巧妙設(shè)局,讓他在醉意朦朧間道出了齊王的秘密。像他這等虛偽道士,喝醉后說錯話,還不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周如音不免有些擔(dān)心,算計王爺可不是小事情,一不小心他們莊家都沒有好果子吃的。
“幫你忙的那幾個人你怎么處理了?”
“母親放好了,他們都是可信任之人,不過我已經(jīng)派人送他們離開京城了,到城外的莊子上去躲藏起來,不過我想應(yīng)該不會有人能找到他們的?!?/p>
見莊語琴竟懂得把人藏起來,周如音這才稍稍放寬了心神?!叭粢牢业男宰樱蟾胖挥兴廊瞬拍苷嬲J孛孛馨?。”她輕聲說著,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卻也透出幾分對莊語琴做法的默許。
莊語琴不是很贊同周如音的看法,她默不作聲反對著周如音的說法。
周如音知道莊語琴是一個有主意的,便也沒有繼續(xù)詢問那幾個人的事情,反倒是詢問莊語琴應(yīng)該如何收場。
“母親放心好了,齊王殿下會為自己的行為放出代價的?!?/p>
莊語琴與周如音正交談得投入,丫鬟蘭兒已急匆匆地走了進(jìn)來。她輕步來到莊語琴身旁,在她耳邊低語幾句。話音方落,莊語琴微微頷首,目中閃過一絲沉思,隨即示意蘭兒立刻前往傅府。
待蘭兒離去,莊語琴緩緩起身,向周如音道賀:“母親,您終于可以安心了。段真人已然遭齊王毒手,他的尸身已在城外尋得。自此往后,再無人能以收買道長之名送走三妹妹來威脅你了。這樁心病,總算徹底消弭?!?/p>
周如音懸著的心終于放下,莊語琴這一招借刀殺人確實是厲害,用齊王的手殺死了段道長,人都死了,他說過的話也不會有人相信,更何況他得罪了齊王,京城中自然不會有人再提及他了。對于莊寒雁來說,自然也不會有人再提起赤腳鬼一事了。